太子殿下失踪了,劫持太子殿下的是一个武艺了得的蒙面大汉,那人好快的身手,竟在众目睽睽之中挟持太子轻尘而去。当然他行动如此行云流水也多亏了他胯下的那匹宝马。
好在他们还有一个能够驾驭蛇群的灵儿,果然灵儿不负众望,他们在一个偏僻的小山道上救回了太子殿下。
太子挂在悬崖,若不是悬崖上的树枝架住他的躯体,恐怕这些羽林军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刺客乃前朝遗孤杨复。”
太子殿下撂下这句话就昏迷过去,当然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可见在被挟持的日子里太子殿下吃了不少的苦头。
而这头,杨复一刻也不敢耽误加急奔回腾龙,身后还有一个蓬头乱发的胖女人,她当然该如此狼狈,这般马不停蹄的赶路,即便精神再好也被拖累得憔悴不堪。
杨复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眼见快到腾龙,这个女人已经昏昏欲坠,抱着他腰际的小手已经无力下垂,他不得不勒紧马匹。
“小黑,你也累了,暂且休息一会吧。”
杨复顺手抄下凌秋彤,一滴滴凉冰冰滑腻腻的东西沿着他的脖颈顺流而下,杨复仔细一瞧,竟是这丫头梦中流哈达子,心下直笑。
触及她的皮肤,杨复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生病了,怪不得在马匹上也能睡着。
路却不能再赶了,环眼四顾,前方隐隐有一家灯火,如今暮色四合,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属难得,杨复心下庆幸,脚步却不肯怠慢。
开门的是个老叟,他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浑身煞气的男人,巍巍战战道:“公子何事?”
杨复一改以往的冷峻风格,面色柔和,语气和蔼:“老人家,我妹妹生病了,能否借贵舍落个脚?”
老叟一张睿智的脸上堆满和善的笑意,他道:“千万莫说什么贵舍,这张破茅屋公子要是看得起,就进来吧。”
岁月的风霜已经把这个老人折磨得骨瘦粼粼,除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皮身上几乎无半点肉,但即便他看上去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在杨复眼里,他骨子却比这寒秋的冷风要刚韧得多。
“年轻人,你妹妹看上去病得不清啊?”
接着昏暗的烛光,老叟的一双已经老眼昏花的眼睛蓦然精光一现。
杨复惊奇又恳切道:“先生可有救人的法子?”
他既改口唤他做先生,必然已经认定这个老非同一般,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再打哑语。
老人上前触摸凌秋彤的脉象,稀疏的眉头皱了皱,摇头道:“小姑娘外感之下患有的隐疾才是致命的?”
杨复失声道:“她竟有隐患?”
老人抚摸着自己半秃的下巴,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小姑娘本有刀伤,虽未伤及筋脉却又一连串的奔波劳累,后有屡次中毒,别说她身上的毒如何,单是这一连串的变故一个小姑娘已经很难吃消。”
杨复底下头,他的神色在刹那间来回转变,想起她刚到腾龙,伤口未愈便让她着手西厢事宜,后来又被李子毒镖所伤,虽然事情他略有耳闻但却仍旧袖手旁观,这胖子的病也跟他脱离不了关系。更别说后来被莫离挟持出了腾龙所遭受一连串的变故。
“老先生,我——。”
老人摆摆手,历尽风霜的眼睛又变得浑浑噩噩,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早就看透了世事,很多时候还是难得糊涂。
“老朽屋内不巧备有伤风的药材,公子要是不嫌弃,老朽就去煎药了。”
杨复怔怔的坐在床沿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儿出神,说起来,小胖子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细打量她,记得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走路都成困难的大胖子,胖嘟嘟的脸圆的脸五官都难分辨,但即便如此,她竟能在如此众多的山匪面前面不改色的骂他无能。想起那副光景他就忍不住有了笑意。
那时候的她胖但很有生气,现在才短短两个多月,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小胖子就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口关紧闭,他又想起莫离对她的态度,忍不住呢喃道:“难道你真的是神医圣手的传人?”
往往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也不是你身边最亲密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杨复与莫离自然是对手,所谓知己知皮百战百胜,稍微有个疏忽,他们就会致命在对方的刀下,所以于公于私杨复都要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莫离。他知道,莫离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所以当他说小胖子与神医圣手有关系的时候,他竟相信了。
“来来来,药煎好了,先扶小姑娘喝一些吧。”
他神游之际,老人已经煎好了药水递至他的面前,杨复一愣,生平还为亲手喂过别人东西,第一次动手,竟给这小胖子占了便宜。
杨复一只手撑起凌秋彤,接过碗勺,他既已开口说是兄妹,怎又敢用男女授受不亲推辞。
“公子若不嫌弃,同老朽喝两杯如何?”
这老叟真是个妙人,他不问两人的来历也不打破杨复的谎言,把凌秋彤安放好后,径自布了三碟下酒的好菜,一壶温香的美酒,虽是简陋粗鄙的饭菜,但在风尘仆仆的杨复眼里,已经胜过平日里的无数陈酿佳肴。
他并不客气,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发出喝酒的邀请之时扭捏就是做作,不但对方看不起你,就连你自己也讨厌像个娘们一样的自己。
“老先生,杨某先谢谢你肯借宿。”杨复说罢一饮而尽,这一生能让他先干为敬的人还真是为数不少。
老人摆摆手,温和的脸上爬满皱纹,他道:“公子,喝酒不必如此着急,先吃点暖肠胃的饭菜。”
杨复心头一暖,这般关切的语气自从双亲过世后他就在也没有听过,为了守住腾龙,他把自己变成最冷最硬的石头,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无坚不摧了,但老人轻轻巧巧一句话,竟能让他冷硬的心肠立即化作一摊水。
他的眼中有了暖意,抬眸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温暖的烛光下,老人看起来像是不求闻达的智者,也像是个已经厌倦红尘,退隐林下的名人。
“公子可知这一带是何人的地盘?”
杨复道:“知道,强盗窝腾龙山寨杨复的地盘。”
老人没有因为听到杨复的名字而感到惊讶,尽管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姓杨,他阅尽世事的脸上依旧平和,好像杨复在他心里只不过是个陌生的符号,他道:“公子既然知道这是多事地带,为何还要带着舍妹走这不太平的路。”
他的话好像很情真意切,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在装聋作哑还是相信两人只是个赶路人。杨复喝了一口酒,酒很辛辣,是普通人家喜欢喝的那种烈酒,液体沿着他的喉咙滑进身体,又逐渐的四处蔓延,杨复的身上竟少了许多寒意。
“老先生,既然这山头不太平,您为何一个人留守在此?”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孤苦伶仃膝下无子,老头子活了这么一把岁数,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何况这里的山景还是不错。”
杨复笑了笑:“此地离城郊少说也有三四里地,老人家不去过太平盛世的老百姓,却甘愿过与世隔绝清冷孤独的日子,想必的确看破红尘。”
他的话隐晦着质疑,虽没有一语道破,老人阅人无数怎又听不明白,小酌了一杯酒,老人叹道:“人活的越久,就越喜欢缅怀过去,老头子老了,若是双腿一登,两眼一闭就在这山林埋了也省事。”
杨复不在多话,他静静的吃着酒菜,心思却好像已经飞到了别处,两人一时无话。
终于,杨复放下碗筷,一双虎目灼灼有神,盯着老人道:“老人家与无相老人是什么关系?”
老人依旧面不改色,好像天塌下来也能惊动他半分,他疑惑道:“什么无相老人,公子说的话老头子听不明白?”
杨复盯着他缓缓道:“要说三十年前有谁是叱咤江湖的人物,无相先生的大名一定是排在江湖第一二位,据说他的轻功燕子三抄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放眼天下无人能及,而他的一双铁掌更是所向披靡,迄今为止,无人能敌。”
老人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阻止他说下去,杨复顿了顿继续道:“我看先生一个人住在山林本就可疑,更何况此出又是强盗出没,胆敢在这地方安居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而且先生的一双手指尖布茧,很像是习惯练拳掌人的手掌,开始晚辈还不敢确定是不是无相老人,但是当晚辈看到先生手臂的烙痕在下才敢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