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恒一顿,再看着花寡/妇脸上那簌簌下落的脂粉,艳红的口脂像是吃了人血,心中打了个恶寒,赶紧抱紧了膀子,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岂能怀了读书人的风骨!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花寡/妇见他如此冥顽不灵,“啪”一声花寡/妇将算盘搁在桌上,翻脸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酸腐书生,快快将酒钱交出来,莫要耽误我打烊!”
袁知恒哭丧着脸从身上捞来捞去,方才捞得一串铜子,数了数,正好三十又五个。
“把你这身衣裳脱下来,”花寡/妇掂量着这串铜子儿,嬉笑道。
“你要作甚!说了我绝不应的。”袁知恒警惕的看着她,却听她嗤笑道这一身衣裳连着这双陈桥鞋儿我给你抵五分银子……
“五分银子?我这身起码值五钱!”
“要说新的,倒是能值五钱,可你这穿了也有仨月了吧,一钱,不能再多了。”
袁知恒心疼不已,最后以一钱银子的价儿将衣裳脱了,扔到了花寡/妇面前。
“还欠六分银子加五个铜子儿……”花寡/妇霹雳啪啦又是一阵算。
袁知恒全部的家当便是这三十五个铜板加一身点翠与他的衣裳,眼下都被花寡/妇讹了去,再无长物可以付剩下的银子。
这边花寡/妇寸步不让,直言要报官去,袁知恒这几日便要进京,不想与她纠缠,只好硬着头皮将点翠养在他院儿的两笼子翠鸟儿与了花寡/妇……
花寡/妇得意洋洋的拎着这四只五彩斑斓的鸟儿扬长而去,这边留了袁知恒坐在老柿子树下,越想越觉得倒霉,越想越觉得羞于见人,尤其是羞见他那女弟子。当下垂头丧气的嘱咐了古光耀几句,便收拾了行头上了路。
且说这边点翠并不知袁知恒离了清平县,自那日她替养父母出头,凭着一己之力让钱老四家的省了七十两银子,便由钱老四家的带着日日去那些亲戚好友家,逢人便说小翠的能耐,末了不忘又卖惨问亲友借些银钱,因着还有三十两要给那被狗咬的媳妇子呢。
点翠这些日子倒是过得不错,虽然钱老四家的为那三十两奔波,倒是没亏了她去,除了跟着走亲戚吃了些油水,就是在家中也能隔一日一个鸡蛋。
这样的好日子只叫点翠生了些恍如美梦的错觉。
要说她的错觉倒也没有错,钱老四家的面上对她确实好了,一方面是做给亲戚邻里看,一方面点翠这阵子吃的好了,竟真的看出却是个标致的美人儿来,她与钱老四心中自是早有了别的盘算。
这些点翠自是不知,她如今依然沉浸在钱老四两口子给她营造的温暖假象中了,每日里起得早睡得晚,李银匠那里发了工钱,都不必钱老四家的去支,她自个儿支了就给养母送去。钱老四家的起先还偷偷的去李银匠处问,却听说她确是一个铜子儿也没私留,统统都交给了自个儿去。
钱老四家的这几日面上假意对点翠好惯了,心中却也稍稍软了,不过这一点子心软却不妨碍她再次将点翠卖于刘财主的打算。若是点翠真的有本事,能与那桃花儿似的坐稳了姨奶奶的位子,那么今后他们一家也就吃穿不愁了。
况且炕洞子里藏得那那三十多两银子,要她一股脑儿交了出来,那可真真是要了她的命去哩。
卖了小翠,倒是还能剩下些,想到这,钱老四家的心里才稍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