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1 / 1)

“爷爷,开什么方子?我去抓药。”孟思纯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担忧。

孟爷爷拈着胡须沉吟一会儿:“先抓副小安神汤,我给她扎扎针。”

“好。”孟思纯利索的出去煎药。

孟爷爷拿出银针一根根地刺入穴道,一边刺一边观察江心钰的神色,一看到她皱眉便放轻了力道,待银针扎好,孟爷爷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孟思纯煎好药端进来时,看到孟爷爷正坐在椅上假寐,神情有些疲倦,便掂着脚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拿着勺子撬开江心钰的牙关,一点点地喂药。

当江心钰的意识清醒过来,发现她无法指挥自己的身体,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恍惚地觉得自己正在温暖的水里漂浮,就像是在羊水中浸润一样,很舒服很安心,正当江心钰放松享受这种温暖时,体内突然涌出一阵阵的热潮,热潮一遍遍地从里往外传递,烘得她周身热乎乎的,可是没多久热潮就变得越来越热,一阵阵炽热将她烤得血脉干涸,如同置身炼狱。

“爷爷,爷爷,快来快来。”孟思纯眼见江心钰的神色越来越差,赶紧喊醒孟爷爷。

孟爷爷上前一看,江心钰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也白得如白纸一般,伸手把脉,脉像也悬如细丝,江心钰的情况很不好。

“思纯,你立刻去煎大罗汉汤,双份量,快火急煎。”孟爷爷一边吩咐一边扎针,这次下针不再像上次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快、狠、准,力求一针到位、力透穴道。

在炼狱中煎熬着的江心钰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要自救,江心钰试着用自己的意念控制这股热潮的运行方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没有打垮江心钰的心神,江心钰始终坚信自己能活下去,在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后,江心钰敏感地发觉热潮不再外扩了。

江心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意念起了作用,她试着控制热潮聚拢成一团,热潮果然如她所愿,聚拢在一起,一层一层,形成了一团没有核心的雾状球。

虽然看不见雾状球,但江心钰能感觉得到这团雾状球的威力和可怕,她隐约地感觉到这或许是她改变这一世命运的关键,但她如何吸收或利用雾状球呢?

江心钰还在思考如何吸收雾状球,雾状球突然快速运动起来,上下左右地寻求突破,不等江心钰反应过来,雾状球似乎找到了目标,猛地朝江心钰撞过来。

一股炽热的热流冲向江心钰的头部,江心钰再次失去了意识。

“爷爷,现在怎么办?”孟思纯在床前不停地打转,焦急地看向孟爷爷。

孟爷爷长叹一声:“爷爷也没办法了,实在是无法可循、无计可施,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孟思纯一下坐倒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江心钰。

好一会儿孟思纯才回过神来,眼眶发红地看向孟爷爷,微颤的声音泄露了他的恐慌:“爷爷,姐姐是我们的亲人啊,我只有你和姐姐两个亲人了,我不能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当年父母遇害的阴影仍然留在孟思纯的心里,虽然他那时年幼,却也明白那种害怕和无力。

孟爷爷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袖中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

“呃。。。。。。”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惊醒了床边的孟思纯。

“姐,姐,你快醒醒,别闹了,快点睁开眼睛,以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姐,你快醒醒。”孟思纯赶紧趴在江心钰耳边大声的呼唤。

江心钰觉得耳朵快聋了。

“闭,闭嘴。”江心钰挣扎着把这两字吐了出来。

孟思纯愣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立马用袖子擦掉:“姐,你醒了,渴不渴?”

孟爷爷赶紧打水拧了条毛巾过来,一把蒙在了江心钰脸上。

被冷水一激,江心钰打了个哆嗦,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江心钰一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挂着泪的笑脸,以及一个拿着毛巾的白胡子老头,他们眼中满满的欣喜和担忧一瞬间冲进了江心钰的心中,他们是如此真心实意地担心她,不含一丝杂质,让她在这一世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温暖,这样的温暖更加坚定了她要守护他们的决心。

江心钰好好休养了几天,在这期间她被强令不许下床不许出门,不许做任何劳心劳力的事,这些命令虽然很强硬,却让江心钰满心温暖。

虽然出不了门,但江心钰也没浪费时间,她好好地梳理了一遍医学和草药的知识,同时掌握她新吸收的异能,预知能力。

这一世张清菲所拥有的预知能力并不完整,她无法得知完整的未来,只能窥见未来的片段,具体来讲,就是她无法主动获知未来,当她和她在意的人在不久的未来将要遇到危险时,她便会做梦,梦境会给她启示,若她要了解更多的信息,便需要入定感应,尽可能多的窥见细节,窥见的程度有高有低,高的时候几乎可以完整展示,低的时候只会再多一两个提示。

江心钰因为经历了四世,精神力已经淬炼的十分强大,而且她在第四世时接收了颜真的异能,精神力在这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这一世接收起张清菲的异能来就不如第四世时那般痛苦,本来她在穿越回来的初始已经完成了异能的接收,但情况发生了变化,她陷入了幻境,而且在在幻境中受到了热潮淬炼,这种淬炼正是不完整的预知能力在进化升级,现在的她已经获得了完整的预知能力了。

“姐,你又在发呆,是不是哪里难受了?”孟思纯端着一个大海碗进来了。

江心钰无法自抑地皱起了眉头,之前她还想故作镇定,结果在看到满满一碗的面条后破功了,实在是,不可忍啊。

“小弟,我真的吃不了啊。”江心钰苦兮兮地看着孟思纯,“早饭吃了那么多,我到现在还撑着呢。”

孟思纯挑了挑眉:“早饭都吃了多久了,怎么可能还撑着,如果你真的还撑着,我给你煎碗消食汤来?”

又是药!

“不用了,我觉得还是面好吃。”江心钰认命地挟了一口面吃,眉头皱得更紧了,“小弟,你的火加的太猛了,有点焦味。”

孟思纯顿时跳脚,有种被抓包的羞恼:“我都重做一锅了,怎么可能还有焦味!”

江心钰放下筷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弟,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你来做,实在是太浪费粮食了。”

孟思纯羞恼的涨红了脸:“哼。”转身跑掉了。

在忍耐了几天后,为了肚子着想,孟爷爷终于同意放江心钰自由,江心钰总算不用再被关在屋子里了。

江心钰从小跟着江母学做饭,后来看电视又学了一些做菜的技巧,加上多年养成的对调料火候的掌握,做起饭菜来自然比孟爷爷孟思纯做的好吃太多。这点其实是个很大的破绽,因为张清菲没有学过做饭,自学做的饭菜也就比孟思纯做的好吃一些,没道理张清菲病过一场后就无师自通,厨艺大涨了,可是这点被孟家爷孙俩给忽略过去了,他们一直认为做饭是女子的天份,就算小时不精,长大后多加琢磨,厨艺自然就好了,对于江心钰的厨艺大涨,他们只认为是她终于开窍了。

江心钰忐忑了几日后,发觉爷孙俩压根就没觉得奇怪,反而夸她开窍了,还要把裁衣这件重要家务活交给她,她才明白,原来他们一直以为这些家务活女子都是无师自通的,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既然孟家爷孙俩没有起疑,江心钰也就放心扮演起张清菲,张清菲每日要做的事很固定,除了学医、采药,就是做饭,对于继承了张清菲知识的江心钰来说,这样的日子适应起来十分顺利。

因为掌握了预知能力,江心钰在做很多事时显得十分有先见之明,比如采药的时机、晒药的时间、洗被除尘的时间,绝对不会发生正晒着药、晒着被却突然下雨的事,采药的时机也刚刚好,不会出现爬了半天山,却发现刚成熟的果实已被鸟兽吃了大半的事。

对于这一点爷孙俩也略有所悟,当年孟思纯捡回张清菲时,孟爷爷便问明了张清菲事情经过,已经知道张清菲天资非凡,天生拥有对灾祸的预见能力,可惜生在见识狭窄的乡间,被视为灾星,若是生于天机神算世家,必然能成一代大师。

基于这点认识,爷孙俩对江心钰展现出的越加精确的预知能力并不惶恐,也不多问,反倒是江心钰看出了几许不同,主动坦承了她的能力,只说她那日生病实属天意,经历一番痛苦,终于开窍,得窥未来之事。

不同于孟思纯的满心羡慕,孟爷爷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只能殷殷嘱咐江心钰,万不可让旁人知晓此事,若是遭遇心怀不轨之徒,她一介女子必将身受大祸,同时告诫孟思纯,一定要守好秘密,不能让他人有机可趁,害了江心钰。

江心钰和孟思纯齐齐应下。

转眼江心钰年满十七,为了完成张清菲的愿望,如同前世一心想要改善生活,让孟爷爷安养晚年的张清菲一样,江心钰决定自请出山看诊,孟爷爷拗不过江心钰的坚持,只能在担忧中放手,让江心钰出山磨练。

江心钰出了山,按着张清菲的记忆,找到了那间看诊的小店面,前世张清菲初出山,完全没有社会经验,为了找店她被房屋中介坑了好一笔钱,如今她一有张清菲的记忆,二有多年的租店经验,她直接找上房东,与房东签订了契约,还上了衙门备档。

其实按江心钰的经验,租下此间店面并不合算,但她有另一层考虑,这间店面虽小,却在人口密集的居民区,有很多潜在顾客,而且在张清菲的记忆里,再过三个月,店面对面的院子里就会住进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男人是个因伤归乡的老兵,带着病弱的妻子和先天不足的小儿租下这处院子生活,因为妻儿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请过张清菲许多次,后来不知生了什么变故,不过住了四个月,男人便退了院子,带着妻儿离开了。

经历了四世的江心钰相信善恶有报,若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自然要帮那户人家一把,而且那男人虽然因伤归乡,左腿瘸了,可是他反应灵敏、手脚利落,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兵士,既然孟思纯一心想入伍,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那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是小店面,江心钰没打算准备药材,她就是单纯的看诊,开了方子,让病人自己去药铺抓药,这种单独看诊的方式在普通大夫中很常见,因为药材是一大笔支出,不仅为了保证药效需要定时更换,还需要备齐常用的几百种药材,一些珍贵药材也需备着,所以只有大医馆才有实力售药。

江心钰简单收拾了一下店面,又在附近租了间屋子,收拾妥当后便开店当起了大夫。

一开始江心钰的生意很冷清,因为有钱的都有常用的大夫,没钱的舍不得看大夫,这样一来,愿意看这种小大夫的人家就很少了,江心钰也不急,她已经很习惯这种前期的冷清了,只搬了张凳子坐在店前看来往的行人或邻居。

江心钰这么做也不只是因为无聊,更多的是在锻炼自己的“望”技,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四技都需长期练、时时练,同时江心钰也在观察邻居们的气色,如果他们日后生病请她来医,她也能侃几句唬一唬他们。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邻居生病了。

江心钰小小的自我谴责了一下,她竟然盼着人生病,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江心钰进了邻居的门,一开始便阻止了家属的絮叨,直接开口问道:“李大哥,你是不是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每次只能小口呼吸,一用力便是一阵闷痛?”

“是,是。”李大郎立刻点头。

“是不是晚上睡不好,只能坐着睡?”

“是,是。”听到江心钰所说的很对症,李大郎努力地挺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江心钰上前将李大郎压回床上:“李大哥,你前几日可是食了不少燥热之物?”

“狗肉,我贪嘴吃了大半锅狗肉,张大夫,我可有得治?”李大郎急急问道。

江心钰笑了笑:“自是有得治,只是费些时日罢了,另外,李大哥,治病期间以及病好后的两月内,你可得忌口,一切辛辣、燥热之物皆不可食,切不可贪一时的口腹之欲引得旧病复发。”

“两个月啊。”李大郎刚要迟疑,边上的李阿婆立刻打了李大郎一下。

“是,是,一切都听张大夫的吩咐,不要说两个月了,三个月都使得。”

江心钰把了脉,看了下李大郎的手脚皮肤,提笔开了两张方子:“李阿姨,这里两张方子,边上划了一条线的是第一张,抓三副药,吃三天,三天后吃第二张,第二张边上划了两条线,一样抓三副药,吃三天,六天后应该无碍了,若服药后有任何不适,可以来店里找我。”

“谢谢张大夫,谢谢张大夫。”李阿婆连连道谢。

治好李大郎后,江心钰的生意也好了起来,陆续有病人来找她,因为她开的都是三四味药的小方子,不是那些贵死人的二三十味药的大方子,方小省钱,治病效果又好,很快江心钰的名气就传出去了。

传出名气后,上门求医的人就多了,有些疑难杂症也找上门来,因为江心钰可以预见病人未来的病情发展,提前知道用了这些药会不会有不良或过敏反应,所以开出的方子都很适合病人,在治过几个病情复杂、体质特殊的病人后,江心钰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

江心钰的看诊生活步入轨道,可是孟爷爷仍然担心她应付不来,时不时让孟思纯下山来看看,孟思纯来时总会带着一筐已分装好的草药以及猎来的鸟兽,回去时便会装上江心钰买来的米粮布鞋以及各样生活品,孟思纯算是成了来往山城的脚夫了,来的次数多了,邻居们也托他带一些山货,孟思纯很高兴,这样他也能给家里赚一点花用了。

日子如水般静静流淌,直到某日这水突然变得湍急,那个让张清菲恨之入骨的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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