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自夜间时,诸多长老追寻无心而去,掌门泓清真人则是立于主峰之巅,微蹙双眉。
夜,静得可怕,刚刚无智的长啸倒是打破了原本的静,许多熟睡中的弟子被惊醒,立在房前张望寻视了一番,随后却也散了,只有少数人心中忧心着无心,可没过多久,便彻底静了下来,一切都被这夜吞得干干净净。
山下的林中,数十道黑衣身影无声蹿出,跳梭在山路上,直奔逍遥门后山,随后,无声无息隐入了夜色。
不远出两个守夜的弟子倚着墙打着瞌睡,口水轻轻滴在衣襟之上,口中也不知梦呓着什么。
后山小径之上,数道人影聚来,伏身于一处,似是在商量着什么。片刻后,一字沿小径奔去,这方向赫然正是断崖。
小径之上,人影奔袭,所夹劲风使得两侧杂草随之前倾。
“诸位深夜到访,怎不去前门叫守门弟子通报掌门,也好我逍遥门尽地主之宜。”倏地,一道苍老的声音轻轻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黑衣人脚步一顿,发现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名青衣白发老者。
数位黑衣人并不搭言,身形闪动,便是将前方白发老者围在中心,随即祭出法器,打向白发老人。
这法器中有两柄飞剑,两柄银刺,一柄单刀,一杆银枪和一柄匕首,想来出手的便有七人,此外,战圈外围一前一后各有一人执剑而立,似是在警惕着什么。
老人一声冷哼,抬手间,手中便是多了一柄闪耀着赤黄光芒的仙剑,仙剑横扫,顿时将打来的法器尽数格挡了回去。
黑衣人怎肯罢休,手引剑诀,法器绕己一周,再度打向老人,不过这一次的力道却是强了数倍而不止。
老人真气运转,挥剑相迎,嘭嘭嘭~七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异常的响亮。黑衣人出手即是杀招,也亏得老人道法精深,饶是如此,却也吃力了许多。
“尔等何人,敢犯我逍遥门!”老人心惊,大声喝斥,如此道行,绝非无名之辈,而今现身九人于此,定是某个大势力觊觎逍遥后山太古遗迹中的重宝。
此时,对面那九人亦是心急,老人如此高喝,若再惊来些门中高手,那原本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溃了!
立时,黑衣人出手更快,招招狠厉,而此时立于战圈外围的一个黑衣人向着战圈中的白衣老人抛出一物,此物本巴掌大小,形似印玺,背雕异兽,此刻遇风而长,仅片刻便堪比一座小山,压向老人。
老人神色突变,失声叫道:“朱雀印!你怎么会有此物?”
黑衣人一言不发,控驭着朱雀印压向老人。老人深知此物的厉害,不敢与之硬抗,想退走却又被人封住去路,不由得历啸连连。
就在此时,自前山射来数道光影,转瞬便至近前。为首的赫然正是掌门泓清真人,原来是泓清真人寻声而来,其后跟着的是数名未曾随泓丰而去的长老。
泓清一声高喝:“几位好不知耻,以多欺少……”猛然,他目光停在了那巨印和老人的身上,忍不住面露惊色,轻声喃道:“这是……怎么可能?”
声未落,又惊觉白发老人身处险境,立时一声轻喝,祭出飞剑打向了那控驭朱雀印的黑衣人。其身后的诸位长老也是纷纷打出飞剑,迎向不同的黑衣人。
此时,那控驭着朱雀印的黑衣人见泓清等人到来,当下也不迟疑,低声喊了声“撤”,一行人迅速撤离此地。
泓清等人追了好远,竟不见了其踪影。来无影去无踪,说退即退,无人可阻。
泓清止住身后众人,道:“别追了,你们敌不过他们。”
众人警戒了一番,缓缓退回,却并没有惊动守山的弟子,若那些弟子对上如此高手,怕是会顷刻毙命,徒流鲜血。
泓清去寻到那白发老人,此时那老人正盘坐在原地调息,朱雀印乃上古神物,此印屠戮过盛戾气深重,仅这片刻,那戾气便已侵入他的筋脉。
泓清沉默着立身于不远处,遣散诸长老,亲自为白发老者护法。
天际弯月斜挂,繁星点点,一阵清风抚过,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泓清遥望着星空,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在怀念着往昔吧。
“又在发呆,都是掌门了,怎么还没改了这个习惯。”不知何时,那白发老人已悄然立于泓清身后。
泓清缓过神来,瞅了一眼那老人,苦笑叹道:“看来我的心境还是上不来呀。”顿了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发老人望着山下方向,道:“有些时日了,那异像出现的第一日我便在这里了,说起来,门中的那个小童是块好料,倒似真与这太古遗迹有缘呀。”
泓清微怔,叹道:“是呀!他是泓丰师弟的关门弟子,倍受疼爱,只不知……今日被虏是福是祸呀。”
“福也好祸也罢,总好过被你扔进这绝地,还美其名曰试碰机缘。”白发老人脸色说变就变,转身向着断崖而去。
泓清立在原地,怔怔发呆,也许真的不该做出那种决定吧!毕竟,如泓丰所言,他还只是个孩子。
远处,白发老人的声音随风飘入泓清的耳中:“作为掌门,你以全局为重,作此决定。但作为人而言,你有此念,堪比畜生。”
泓清苦笑,近二百年不曾有人如此骂过他了,想不到今日刚刚重逢便他被骂,心中一时竟说不出是何滋味。
铛~铛~铛~悠长的钟声萦绕着整个逍遥门,门中弟子纷纷起床洗漱,做过早课,开始吃早饭。与此同时,天际十数道光影落在山腰处山门外。
守门的弟子名为田光,其实并非所有弟子都有法名的,除了正式出家的人外,有法名的多是孤儿,无名无姓。田光一怔,大吃一惊,心想这些师叔伯怎么打外面回来的。他虽这么想着,却自然不敢问出口,只是上前行礼道:“弟子无光见过诸位师叔、师伯。”
听雨轩首座泓天真人一步上前,双目圆睁,喝问:“昨晚可有敌袭。”
这一喝问直吓得无光险些坐到地上,哆哆嗦嗦的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静心斋的泓雩大师轻轻一叹,止住泓天,道:“想来没什么事,你看那里……”说着,她示意众人向后看。
众人顺其所指望去,后方不远处数名年轻弟子双臂平展,每只手上都挂着两个水桶,此刻正健步想着山门而来,两个桶中时而有些许清水溅出。
这是门中一些犯了小错的弟子在受罚,虽说是受罚,但又何尝不是一此磨砺。
众位老人微微舒了口气,泓雩大师对着田光微叹道:“你去做你的事吧。”
田光立即行礼,快速走到一块巨石旁站好。这是一块两丈高一丈三尺宽的巨石,传说它来自天外,当年祖师在此立教,第二日这巨石从天而降。于是,祖师逍遥子以此为山门,于其上篆刻『逍遥』二字。
而今,这二字虽已历经千年风雨,依然苍劲有力,可见神韵。
众位长老走到这块巨石前,拜了一拜,随后都上山去了。
然而就在这时,本一直跟在众人之后的泓丰突然转身,御剑破空而去。
泓天一声冷哼,向着长门而去,现在他们需要去见掌门。泓雩泓易等人轻声叹息,亦向着长门而去。
泓丰加快速度,一个时晨后,便追到了与无智分手之处,空气中尚残留着无智的气息。
泓丰望了四周一眼,随后选择了一个方向追了去。
然而,刚寻出去不远,无智的气息便消失了。泓丰暗呼不妙,四处巡视,发现这下方是一处茂林,立时落了下去。
刚入林中,泓丰便发现了打斗过的痕迹,沿着这痕迹又寻出去好远,终于在荆棘丛中发现了生命垂危的无智。
泓丰悲恸,劈开荆棘抱起无智,取出疗伤续命的良药为其服下。
突然,泓丰似是查觉到了什么,抱起无智冲天而起,然而刚飞起数丈,当空闪现一张巨大的篆符,篆符黑芒四射,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将了下来。
泓丰一声冷哼,左臂抱着无智,右手结道诀,当空虚画,刹那间一道金光四射的篆符凭空而现,迎着那黑凄凄的篆符扶摇之上。
两道孑然相反的符印轰然相撞,漫天火焰四射,黑符渐消,金符渐涨,而泓丰如同祝融临凡,踏行于火海,跟在那金色篆符之后,生生将黑色的篆符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穿过了撕开的空缺,破空而去,如入无人之境。
待已不见了泓丰的影迹,自林中古木后转出两道略显苍老的身影。两人凝视着已泓丰离去的方向,只听一人缓缓叹道:“这百年来,他的修为又精进了,只刚刚这一手『无量印』怕是已不弱于泓清了罢!”
清风掠过,林中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