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游手里鼓捣着什么,邓铭钊、颜攸礼二人面色沉重地将他望着,然而这沉重中又带着几分嘲弄。
颜攸礼挂着满脸笑意凑近:“可是韶儿送你什么,又给你说错话了,惹得韶儿不开心?”
“去,我的韶儿可是很温柔的,再说这些小心我告你诽谤。”魏谦游翻了个白眼,继续忙活自己的活事。
邓铭钊亦是没憋住笑:“魏兄只管说出来,我们是不会笑话你的。若非惹毛了韶儿,你摆弄刺绣做什么?”
魏谦游清了清嗓子:“是茵茵绣的锦帕,我给当成汗巾拿来用了。韶儿一时母爱泛滥,我自然要成全她,维护她慈母的形象。”
饶是魏谦游说得义正言辞,却依旧是不能改变他此时在二人眼中的形象。
颜攸礼抓过魏谦游手中的物件丢到一旁:“还摆弄这些做什么,趁你的韶儿不在,吃酒去。”
邓铭钊在旁帮腔:“让颜兄拔毛可不容易,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魏谦游疑惑的挑了挑眉,盯得二人心里发虚。
而后魏谦游才道:“你们溜出来也不容易,按理说我是不该糟蹋你们一番好心的……”
颜攸礼一拍大腿:“这便是了,快走吧,地方我都订好了。”
邓铭钊没急着动作:“但是?”
魏谦游继而道:“但是你们怎么知道韶儿不在府中的?”
颜攸礼闻言一笑,自得道:“我叫府里丫鬟打着蓁蓁的名号,将你们各自的夫人支了出去,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倒是有闲心,如今大敌当前,整个金陵都严阵以待,你们竟还有心思饮酒作乐?”魏谦游不屑地表示,绝不会和这二人同流合污。
因落燕岛生忧?邓铭钊和颜攸礼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却不道破。
颜攸礼循循劝道:“不是我们没心没肺,是魏兄你的担忧没来由。难不成就因为不知何时会来的落燕岛,就这样苛待自己?人家还没对你如何呢,你倒是好心肠,显替人家惩罚你自己了。”
邓铭钊附和道:“颜兄说的不错,这次可不是什么歪理。莫要再想了,待会儿再要想走,可是来不及了。”
魏谦游闻言在邓铭钊的光头上摸了摸,权当解压,半晌拍案道:“有道理,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那许多,走着!”
邓铭钊和颜攸礼齐齐挑起大拇指:“硬气!”
“彼此彼此。”魏谦游客气道。
今日当真是冒了莫大的风险,不差威胁史官一番,将他三人今日所举载入史册。
一路上魏谦游总觉着颜攸礼有话要说,这也是为什么他冒险跟出来的理由。颜攸礼和邓铭钊皆不是贪图享乐之人,叫他出来,绝不会是单纯为了饮酒作乐。
三人推门进了包间,赵王早已经等在里面,招呼三人落座。
颜攸礼一上来,就迫不及待向赵王炫耀他多么足智多谋,是如何将这二人带出来的。
赵王不解问道:“何以要口处诳语,与本王议事,不就是个很好的说辞?而且今日确是有正事要说,也不算骗了你们夫人。”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怔,齐齐心道欠思虑了。
“是我们各自的夫人。”颜攸礼故作淡定,纠正赵王道。
“你们自己分清就好,对本王而言是无所谓的。”赵王摊手道。
为了不引起众怒,赵王干咳一声,讪讪笑道:“与你们开个玩笑,今日叫你们来,是有正事商量。”
魏谦游和邓铭钊被范斌死命拦着,愤然道:“那就先叫你说完正事,再给你点颜色看看不迟。”
赵王本是想在说这般郑重的话题前活跃一下气氛,如此场面绝非他本意啊。
咽了咽口水,赵王问魏谦游道:“谦游,你曾在落燕岛待过一段日子,那里地形如何?布防如何?”
这是要变被动为主动了?魏谦游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该如何劝说太子,若说赵王开口便简单多了。
“落燕岛四面环海,易守难攻。虽不设城墙,但若要上岛,需得一批有经验的水师和坚船,再加上足够的风力相助。”魏谦游越说声音越小,末了耷拉着脑袋,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
赵王微忖道:“条件是苛刻了些,但我中土国力盛况空前,还不会被这些难到。”
邓铭钊眼前一亮:“两军交战,就算落燕岛多一两个高手也不会成为变数。只要有法子让大军上岛,区区海岛便会不攻自破。”
魏谦游尴尬道:“别急着下定论,这还是以前。我在落燕岛那段日子,曾命人在沿海处修建了不少强弩,配以火炮便是百万大军也难以登岛。”
面对三人的指点,魏谦游羞愧难当,将头埋到了桌子底下。
颜攸礼轻松道:“其实照我说,咱们实在不必担心,等他们打来就是。”
邓铭钊没好气拍上颜攸礼后脑:“你说的轻松,敢情打起仗来和你没关系。到时民不聊生、尸横遍野,那场面想想就让人觉着心寒。”
颜攸礼不服气道:“你倒是听我说完,我怎么会是那意思。”
邓铭钊作洗耳恭听状,颜攸礼高深莫测道:“若真打起仗来,中土自会有东风相助,我们只需静待那东风现身就是。”
颜攸礼说得很是自信。依稀记得野史中记载过,中土与北胡交战之时,有一道士现身战场。那道士如天神降世,独身一人力挽狂澜,帮中土挽回败势。
如今虽中土面临的大敌由北胡变成了落燕岛,但颜攸礼相信,历史的大体走向还是不会变的。那道士听来就像是重要人物,应该也会现身才是。
赵王单手搭上颜攸礼的肩膀:“本王知道,你在扬州做了多年筹备,只待这一日为天家分忧。这是好事,本王不欲打击你。但两军交战,只一寨人手,是无法扭转局面的。”
赵王说罢,魏谦游和邓铭钊皆是点头。二人都是领过兵的,深知赵王所说有理。
颜攸礼急声道:“我何时说东风是指扬州的那些弟兄了,你们给我坐稳了,今日便让你们听个明白。”
屋内立时寂静,颜攸礼扁嘴扫视屋内三人。真是一群愚钝的古人,竟然敢质疑他的预言。他这是预言吗?是记忆!是前人记载下来的!
颜攸礼陷入回忆,缓缓开口:“有一得道高人,名唤陈穆,你们许是听说过。两军交战,眼见金陵就要破城,此道人从天而降,硬是挽回了败势。末了虽则此人身死,却保住了中土的百年基业。”
说完,颜攸礼抱肩望着三人,他所言句句属实,信不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邓铭钊激动道:“世上竟有如此神人,若有幸得而一见,此生便也无憾了。”
赵王也是微微点头,看来与邓铭钊是同样的想法。不管此人存不存在,故事总是好的。
魏谦游却是黑了脸:“颜攸礼,师叔他招你惹你了?平白无故这样咒他老人家。”
颜攸礼反应了半晌,难以置信道:“陈穆是你师叔?就是如今身在魏王府,玄清派那位掌教?”
“不然呢?”魏谦游咬牙切齿道。
又意识到这几人该是并不知晓师叔的真名,邓铭钊和颜攸礼向来是随他唤师叔的,赵王最多也是尊称一声陈真人。魏谦游压下火气,郁闷的自饮了一杯。
知晓了陈穆的身份,颜攸礼不自觉联想到,在这时候玄清派早该因北胡潜入中土的一批刺客灭门了才对。
又想起野史上记载的陈穆,现身战场之时口中是喊着要向北胡报仇的。将这些联系在一起,颜攸礼才敢肯定,那野史上记载的陈穆,与如今身在魏王府的,根本就是一人。可惜确有其人,却未必会有其事了。
一念至此,颜攸礼颓然道:“这下麻烦了,玄清派当年怎么就撑过那一劫了呢。”
这下魏谦游再忍不住,管你是有意无意,随小爷寻一处四下无人的清净地界谈谈再说。
赵王也不阻拦,叹道:“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来了半天尽是添乱。铭钊,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见赵王唤他,邓铭钊收回担忧的目光,沉吟道:“若落燕岛的情况真如谦游先前所说,赵王要以攻为守怕是不容易,如今也唯有设下防备,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王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门外:“其实今次唤你们过来,本王已经做了两手打算。若不能主动出手,能将乾元阵用在军阵中也是好的。只是本王对乾元阵不甚了解……”
范斌立时会意:“殿下、世子爷稍等,属下这便去请魏王和颜公子回来商议。”
邓铭钊听过赵王的想法,却是没抱多大希望:“从前几位道长演练乾元阵时,我也有幸见过一次,阵法中的精妙只一眼便叫我瞋目结舌。连几位道长都花了那么大的心思,若交给军中将士演练,便是有这个可能时间却是不等人的。”
赵王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只是低眉想着什么。邓铭钊也不打扰,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是没路,凭他们也要硬趟出一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