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游其实是多操了一份闲心。林昭元培养出的那些人固然不差,但赵王手中的势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待他揣着敬王的信物赶回破庙时,穆晟及其手下一众,真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魏谦游走近了些,还未来得及与邓铭钊打招呼,就听穆晟扯着沙哑的嗓子大骂:“邓铭钊,只会用人海战术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就将我们放了,半月之后自有人来教训你。”
邓铭钊置若罔闻,摊手对魏谦游道:“魏兄来之前他都骂了半天,不理会他就是了。”
魏谦游点头:“邓兄动作还真是快,我还准备来要挟穆晟一番呢,倒是让我白担心一场。”
邓铭钊讪讪一笑:“哪里是我的功劳,多亏了赵王殿下培养出的一众精锐。对了,皇上和赵王殿下可都安好?”
魏谦游自得地拍了拍胸脯:“皇上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回宫了,至于赵王,虽然受了些轻伤,但我叫梦槐将他看着,想来……”
魏谦游话声戛然而止,就说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若魏梦槐一直将赵王看着,方才在天灵山帮手的又是何人,这世上还能有两个魏梦槐不成?
想到此处,魏谦游顾不上和邓铭钊解释,便绕过邓铭钊直冲到破庙之中。
邓铭钊见状尚有些不明就里,但魏兄如此反常必有因,忙跟着魏谦游追了进去。
穆晟见邓铭钊无所顾忌地进到庙中,又骂道:“你个挨千刀的魏谦游,竟敢以鬼神之说骗爷。爷就是做了鬼,也要连着吓唬你半月再去投胎!”
进到庙中,魏谦游却是傻了眼。除了地上的一滩血迹,能够证明方才的事情真实发生过以外,哪里还见得到赵王的身影?
“糟了……”魏谦游扶额喃喃,头脑中几乎陷入空白。赵王可是唯一听见皇上许他好处之人,如今赵王没了影子,皇上赖账他都没处说理去。
“魏兄?”邓铭钊见魏谦游面色逐渐凝重,一滴冷汗自额角滑落,不禁也跟着紧张。
甩了甩脑袋,魏谦游将这不厚道的想法甩出脑海,艰难开口:“殿下身上的伤势虽不致命,但要在穆晟眼皮子底下离开绝非易事。方才邓兄与穆晟交战之时,可曾见过殿下离开?”
邓铭钊摇头:“当时只顾着穆晟了,不敢放走一个祸患,哪有闲心注意这些,那破庙根本一眼都没看过。”
“不过殿下若是离开破庙,定是要回金陵的。你我先押解着穆晟等人回去,说不准殿下已经先一步到了,我来时又正好错开了呢。”魏谦游说罢,自己对这说法也不敢尽信,当下却只能以此安慰自己和邓铭钊。
邓铭钊愁眉不展:“若是如此便好,只怕是……”
邓铭钊没再说下去,与魏谦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吩咐手下启程。
一路上魏谦游和邓铭钊都是忧心忡忡的,麾下军士倒是因为打了胜仗有说有笑。穆晟及其部下则是阴沉着脸,意图谋反可是不小的罪名,等待他们的绝不是什么叫人愿意接受的下场。
魏谦游和邓铭钊都是急切地想要回去,印证之前安慰自己的那番说法。这一路对魏谦游二人来说似乎无比的漫长,
距城门数百米处,魏谦游就远远地看见魏梦槐等在那里,在城门口来回踱步,很是焦急的样子。云韶该是在旁安慰受惊的温婉、照顾她认为身子不便的苏漪桐,只是偶尔向远处观望。
“漪桐执意要来迎你,我劝过了,可谁知她这丫头,嫁了人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云韶解释过,才微笑迎向魏谦游。
云韶丝毫不顾及还有一众城卫军在旁,直言问道:“方才你走的匆忙,没顾上问你。这次救的可是皇上,不会白救了吧?”
“自然不会,你的心思我还能不了解吗?待会儿不忙了,咱们就进宫讨赏去。”魏谦游在云韶鼻尖刮了一下,便要一齐进城。
云韶撅嘴嘟囔道:“有什么事情没解决的,还能比讨赏重要了?牧之这会子怕是都在皇上面前领赏了,你倒是个劳碌命。”
魏谦游左右望了望,悄声道:“我方才回去之时,赵王并未等在原处。可赵王的状况,可不像是自己能够离开的。”
魏梦槐接过了话茬:“我天机轩的药你又不是没用过,赵王身上的伤势又不比你那回,该是早能动弹自如了。”那药可名贵得很呢,若不是怕被赵王耽搁了,就算是皇上求也别想叫她拿出来。
云韶无暇顾及那是什么灵丹妙药,蹙眉问道:“什么样的伤势,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魏谦游不在意道:“不过因为一些小以外,从前的事情了,说它做什么。”
云韶嗔了魏谦游一眼:“从前的事情你还少说了?却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你我是夫妻,这些我也该知道才是。”
得了魏谦游称是,云韶才满意道:“赵王早就回来了,这会儿也在宫中复命呢,哪轮得到你担心。”
魏谦游暗松一口气,朝邓铭钊打了一个“搞定”的手势,邓铭钊见了也是面露释然。
魏梦槐一直被无视,自然心生不悦,伸手将魏谦游和云韶隔开:“你叫我帮忙我帮了,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可供你搪塞我,是不是聊聊你答应我的?”
云韶不甘示弱地将自己相公拉至身侧:“你着什么急,我们还赶着去皇上面前复命呢。当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叫皇上等着?”
借着皇上的名头,云韶可谓是趾高气扬。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往后也不知道再遇不遇的上了,定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才不算辜负了皇上的威名。
魏梦槐却是不吃这一套的,若不是魏谦游好言相劝,怕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挽起袖子,叫自己在金陵扬名。
“谅你们也跑不了,就等你们先去复命,我就在清风寨等你们回来。”魏梦槐悻悻说罢,也不再阻拦二人,自己率先走了。
魏谦游和云韶陪邓铭钊将苏漪桐安置妥当后,又在国公府躲了魏梦槐一夜,翌日才与邓铭钊结伴进宫去。
皇上生平唯一一次窘迫被他看到,自然是很不待见魏谦游。直到邓铭钊等人都论功行赏过后,才将目光落在魏谦游身上。
“此次你救驾有功,但你在朕面前出言不逊,是以功过相抵……”
眼见邓铭钊偷偷伸手扯住魏谦游衣袖,皇上心中愤懑。这是何意,他魏谦游就算胆子再大,还敢在朝堂上对朕不敬?
一旁作陪的太子紧张地朝皇上靠近两步,虽未见过此人,但也曾听赵王和晋王等人说起过。这人想来不懂什么叫规矩,且唯利是图,说不定还真敢。
皇上腹诽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紧张,叫朕的面子往哪儿搁?
默叹了一声,皇上话锋一转:“然而朕允诺过你一件事,天子一言既出,势必一言九鼎。朕今日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兑现这个承诺。”
魏谦游虽被邓铭钊安抚着,不至于吹胡子瞪眼。但心里还是不免要抱怨,就你丫的还皇上呢,小爷刚救了你,你倒是当众戏耍小爷。
魏谦游听皇上说罢,赌气道:“草民别无他求,多谢皇上恩典。”
皇上眉梢一挑,虽听赵王说起过几次,但昨夜里才真亲眼见了魏谦游的性子。就算魏谦游张口说要做太子,皇上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魏谦游如此说,却是叫皇上始料未及。什么都不要?皇上才不相信,一个被赵王说成唯利是图之人,立了如此大功会什么都不要。
云韶心里着急,替魏谦游说道:“禀皇上,他想当王爷,至少也不能比赵王的地位低了。每当民女提起赵王,他那个醋劲简直要酸死个人。皇上还是成全他吧,不然等这醋意飘满了整个金陵,全城的醋坊都要倒闭了。”
皇上绷着脸才没叫自己露出笑意,赵王则是饶有兴致地看了魏谦游一眼,然而这对父子的反应却被魏谦游双双无视。
魏谦游侧目望向云韶,这倒是他从前许给云韶的,只是重逢之后就再没说过,难不成是云韶……
想到此处,魏谦游忽而眼中一亮。若真是如此,什么王爷侯爷的,就是给他皇上做他也不屑一顾。魏谦游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觉得彼此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填补回来了,这便足以叫他开心。
云韶察觉到魏谦游投来的目光,低声道:“你自己梦呓说出来的,我本是无心探听,你却将我搂了个紧,挣都挣不开。”
然而魏谦游先前的反应看在皇上眼中,还道是云韶说对了。微哂道:“看你年纪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中土又多少人想与赵王平起平坐,但又有几人能够坐在这般高度的?”
魏谦游听得云韶的解释,眼中光泽又暗淡了下去。这微不可察的变化,却又叫皇上会错了意。
皇上心中得意道:任你如何不可一世的性子,如今还不是要俯首来求朕?不过朕作为一代明君,也是好商量的。只要你将朕哄得开心了,赐你个爵位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