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枭低着头看了她几秒。
这女人喝醉了倒是挺利落省事,不耍酒疯,话也少了很多,几乎完全是变了一个人的乖巧。比平时还要迟钝得多,完全感觉不到她此时面临的危险,还趴在他的肩上眨着眼睛。
船舱里空间很是逼仄昏暗,潮湿的水汽在槐黄的光下将她的眼神打的湿漉漉的,发滞的瞳孔里只有他一个影,有些莫名的楚楚可怜。眼角又红又软,嘴唇随着她糯湿的舌尖,一层波光粼粼。
湿气转瞬就因为逼仄空间不敞、不虞的呼吸,开始灼热。
直到封枭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掐住她的下颌,拇指按住了她的嘴唇试图打开她的嘴唇,他才意识到有些坏了。
——她喝醉了。
但是他没有。
封枭此时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如果他也喝醉了,理智不存,是不是就可以……似她一样,毫无负担,毫无意识。
久久。
封枭仰起脖颈吐出一口气,松开了她,说道,“墓幺幺,你是不是以为喝醉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侧过脸,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拢至她耳后,露出因为计酒意而泛红的耳朵。“早晚这些,你都得挨个还回来的……”
她听不懂。
他很确信,哪怕她没有喝多,他若跟她说这句话,她也不会朝某方面想。
果然。
她只是问。“狗封枭你怎么还不去划船。”
封枭笑了一声,将她扶着靠在船上。
……
封枭的确会划船,虽然不算精通,但好歹青少年时期好事学过,将船划到一处极为寂静无人的河道,四周连船都没有。河岸两边的民宿住建,也都是黑灯瞎火。他停下船,走进船舱。
他以为她一路上很是安静,是睡着了。
结果,她是趴在椅子上,目光看着船头挂着的灯笼。见到封枭进来,她也无动于衷。
“我很小的时候,宗门里过年或者过什么节日……师父从来不让我参加,他说,我不应该去,因为不符合我的身份。后来,我也有了徒弟。我的徒弟,她可以去参加宗门里的节日。徒弟对我很好,有一次过完节,给我带了一盏这样的灯笼。师父第二天看到了这个灯笼,很是生气,以为我偷偷去参加了宗门里的节日,罚我罚得好狠。”
封枭刚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听到这些,微微皱眉。
宗门?师父?徒弟?说起来,的确没有人知道墓幺幺以前是哪宗哪门的……好像自打听说过这个女人之后,就只是疏红苑霸相府贵子了。是她以前,还没有被汪若戟认回的事情吗?
“后来,每年过节,如果有灯笼的话,府里都会给我准备着这么一盏小灯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大隆的习俗吧。”
封枭没有回答,因为他也的确不知道。
“我记得,最后一次提灯笼,是一个小猴子的灯笼。很好看,很小……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灯笼。”她趴在椅子上侧过脸,看向封枭。“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灯笼了。”
墓幺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有人把我家里的灯笼……全都烧光了。”
“全都烧光了呢。”
封枭怔住了。
可她忽然又笑了,探出手去摸封枭的脸,“封枭……我想杀掉兮风。”
“……”他微微蹙起眉梢,说实话,他这会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有。
而她此时忽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抚摸他脸的手轻轻放下来拉住了他的手,像是幼稚地再和他的手比大小。
四周安静至极,只有他们船舶的吱嘎吱嘎声,还有冲刷过他们船板的水流潺潺。
“封枭。”
她攥住他的手,好像是十指相扣,但说实话有些勉强,因为他的手太大了手指又粗,还全是枪茧,攥着都卡的手疼,“有人烧掉了我的灯笼,有人也烧掉了你家的。我不是一个好人,你也不是。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狼狈为奸,烧掉他们的灯笼,或者更好……”
墓幺幺忽然孩子气的笑了起来,醉话连篇的样子。
“把全世界都烧干净吧,让所有人都没有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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