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沉默不语,染霜的声音更冷了。“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不要!我不在意你身边有什么人……只要,只要……”
他暴怒而委屈,混乱而狂躁,以至于想说的话根本无法准确地表达出来。
于是,噼啪噼啪声不和谐地响起。
她余光看见,染霜身下的椅子已经承受不住他的寒气,顷刻结了一层冰霜,而那些冰霜已经肉眼可见地以他为中心腐蚀了他脚下的地板朝外疯狂地蔓延着。
“染霜,你先别着急回答我。”墓幺幺试图安抚他,继续说道,“你继续听下去。其二,今后的日子里,我会做出许多你这般干净的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事,我会做出无数天理难容,违背人伦纲常之事,比以前还要恶贯满盈罪大恶极。以前我让你对蔺雀歌做的那些事,跟以后比起来可能都微不足道。”
她稍稍地把身子朝前倾了一些,仔细地看着染霜的反应。“你能明白吗?如果你跟了我,你非但要忍受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要忍受你最难以接受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你会见到我杀许多许多无辜之人,你会亲眼见到我做许多许多人神共愤的坏事,你根本无法忍受的,你无法忍受的,染霜,你太干净了,你不可能忍受得了的。”
啪——
染霜抬手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昏黄的暮光,缓缓地从他脸上流淌而过,像是带走了这个男人最后一丝温暖。这般天妒神也嫉的人,就好像一把因为太过名贵的珍世琵琶摆在珑架之上,无人敢触,哪里会有人知其音弦崩毁,难诉丁点情思,触之哀痛。
“这并非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他看着她,“我,甘之如饴。主人,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会去做——我会去做的。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墓幺幺像经过那把琵琶旁的乐师,未弹,先听到了那无声的哀鸣。她的心因此而揪在了一起,她有许多许多没有办法告诉他的事情,愧疚和难以忍受的背叛感让她连呼吸都开始发痛了。
久久。
她摇了摇头,拇指停留在他的眼角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我会尽量不让你去做这些肮脏的事,我会尽量不去弄脏你的手。但,一旦你选择了,跟在我身边。不论我做出任何事,都要你无条件的信任我,无条件的服从我,无条件的……”
不等她说完,染霜忽然抬手攥住了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腕,攥的很紧,紧到她都无法继续说下去了。“扇尊,不,主人。”
他扶着她的手腕,缓缓地从椅子上屈膝,跪倒在了她的脚下,仰起脸来注视着她。
“我当然会无条件的信任你,无条件的服从你,无条件的臣服于你。我不会再质疑从你口中说出的任何一个字。”
“哪怕你说这天非天地非地,日月是颠倒的,黑是白的白是黑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
“你曾说过,你要杀一个人,不会在意手中是什么东西。一把砍柴刀,一把生锈的剑,我都可以当。我不是你挂在古董架上的一个漂亮的摆设器具,我是你的杀人刀,我是可以为你咬死任何一个人的狗。若你想要沾上无辜之人的血,请务必让我成为刺入他胸口的那把刀。”
染霜跪在她的脚下,注视着他此生唯一供奉过的神祇,亲吻着她的手指——
是从天而降的雷霆的神。
是从臭水沟里赐予他重生的神。
是归雁山巅他毕生追逐的神。
是——属于他的神。
“所以——请弄脏我。”
“请弄脏我,主人。”
请弄脏我,与我一起堕入地狱,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