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天狐族小王爷行宫——夙微宫,沐晨汀处,此处是小王爷宫内一处别致的雅苑,处于山崖之上,满苑世间珍花异树,处处芬芳至极。
“狐玉琅!”
“娘娘,娘娘您等下……”
远远就听见一阵骚乱,倒是侍卫们拦不住了,一个女人穿过廊桥,怒气冲冲地站在了这张岫玉长桌前,重重地双掌拍在了桌子上。一看就价值不菲巧雕无数的岫玉长桌猛地颤了一下,竟应不是普通岫玉没有丝毫裂痕出现。
坐与桌后禀一盏晨茶的男人,悠悠吹了一口茶气,“你们退下吧。”
跟在墓幺幺身后的景臣和其他侍卫宫女们只能行礼退下。
“坐吧。”狐玉琅并未抬头,只是看着她面前摆放的瓷碗,心道,下次要交代宫女不要用这样小的碗碟,她不会吃饱。
墓幺幺仿佛没有听见,仍撑着桌子紧紧盯着他,丝毫不掩饰表情里的怒火。“狐玉琅,染霜呢?!”
“染霜公子这会在练剑,我已派人去请他了,他一会便会来和我们一起用早膳。”狐玉琅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长桌上第三套餐具上,显然,意在佐证自己并未说谎。“今日,我特意请了怀婵阁的大厨来,你先尝尝。”
她不发一言,转身扭头就要走。
“你此时不听听圣帝昨天与我在膳时那只黄雀的味道吗?还是说——你想下次再见我时听?”狐玉琅悠悠说道。
果然,墓幺幺的身体顿住了,然后拉开了椅子坐在了他的面前。
狐玉琅轻轻抚掌,汀外花池旁就有宫女知命退下去准备膳食了。
“你能不能直接说?!”墓幺幺显然没什么耐心,声音冷得像冰刀子一样。
“以你的心智,难道不应该猜到了一些吗。”狐玉琅仿佛看不到她的冷漠和敌意,目光比此时初晨的暖旭还要暖上三分了。
墓幺幺一怔,目光看向了桌上那第三套餐具,此时模糊的猜想终于有了定论。“圣帝迫我回天狐族,是为了借刀杀人?”
狐玉琅似早料到她会有这样表情,轻轻笑了一声。
那一盏他只浅啄的清茶,不止将他的唇润得似两三晨露浸着的月玫,好像将他的笑声都净得像刚生的花蜜。“幺幺从来都这么蕙质兰心。”
“圣帝昨天召你用膳,是催促你赶紧杀了染霜对不对?”她仿佛置若罔闻。
狐玉琅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今天仍不俗卓绝到有些过分了,右边额上装饰着分不清是珠贝还是什么名贵宝玉穿成的线绦,排成不规则的纹纂,在此时白净柔浅的日光照射下,将他本就素孤的眉目衍衬得耀光不可近前。“幺幺从来都灵心慧目。”
“你答应他了?!”墓幺幺的下眼角提了一些。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行宫女端着精致的膳盘穿过花间,走到他们身旁,为他们面前放下餐前涮茶,和一道开胃餐点。
又有宫女端着藕盏跪在他们身侧,服侍他们先涮茶清口。
墓幺幺哪里有这耐心。
“你们退下吧。”狐玉琅当看出了她的想法,屏退了侍女。“这流甘珍碧珠,只是做得样子似青蔬,但,它是荤食,尝尝看合口吗。”
她并不动筷,只是盯着狐玉琅,“回答我。”
狐玉琅探出玉箸,将她面前的那道精致到像玉翠雕出的宝珠,轻轻一夹分成四瓣,其中还有琼汁流出。“我不会再做任何让你讨厌的事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嗓音很低很淡,几乎像她面前那涮茶一样清汤寡水,仿佛平日闲聊那般无足挂齿。
可这一句话,莫名让她怔了。
他说完这句,轻轻掀起眼帘,又笑一声。“若不合口,我要不要把那大厨杀了?”
“……”墓幺幺回过神来,低头看着碗盏中的被分好的菜肴,冷道,“怀婵阁的人,就算只是个厨师,你也不可能说杀就杀吧?”
“只要你喜欢,什么不可为?”狐玉琅又是淡淡一句。
“行了!”墓幺幺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更加烦闷,猛地提高了声音。
狐玉琅让她一声吼,手中的玉箸都微微一顿。“我,咳,我只是看你最近瘦了,想你没有好好吃饭,想让你吃上些东西,咳……你别生气。”
“……”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是他平日里那般能叫人听出来点笑意的。可当他中间断断续续压抑着不和谐的咳音,与他这样温柔的嗓音起起伏伏时——
四周的风都仿佛在这一瞬静止了。
墓幺幺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他此时在笑,可眨眼时,却像送晨晖逝在他的眼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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