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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墓幺幺的预料。再来之前,她想过数不清的可能性,但独独没有料到,会在此时这种地方见到这个人。
“带上来。”兮风说道。
“是。”下面就有人押着她走上眼前高高的台阶,直到走到他的面前。
眼前的男人,覆着净博罗特殊的面具坐在王座之上。石质古旧的王座,其上无数的纂箓铭文透着令人心悸的气息,他端于座上,手垂于膝上,并未给人任何居高临下之感。说来奇怪,这个人这样姿势坐在这里时,明明四周无论任何人都似微米之光缭与他身旁,依然远离人间烟火气,仿佛无论睥睨天下还是万人之上的权势都不配为他加冕。
她只能从那面具下依稀辨得他的瞳——
『“前登灵境青霄绝,下视人间白日低。”彼时多少次,归雁山颠,他持剑伫于崖边。她与他身后,看着远方缭绕的山间雾,高低飞过的云中雁,他冠上与发丝一起飞与光中的发丝,她总能想起来这句莫名的诗来。
人间繁华,天穹耀阳,都低于他眉眼。
他到底站在怎样高绝的凌霄,怎样至顶的穹崖,以至于这世间万物一切都不值得他睥睨,亦不值他俯瞰。
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他看上一眼呢?
那时他回过头,朝她伸出手,眼中有她。“扇子,来。”』
可此时。
真的有她吗?
她仰起脸来,忽蓦地笑了起来。
“你……”兮风看向了她。
这一声低低的唤,让墓幺幺顿时清醒过来,忙低下头不再看他。虽然现在没想到会见到兮风,但一定不能露馅了。
她攥紧了手指,还未有所反应——兮风却忽然先她开了口。
“你们退下。”
她愣了一下,而他身后的心腹和带她来的掌使等人竟异常听话的直接就退了下去。
瞬时,整个空旷的殿内,只剩下了她和他。
“起来。”他说道。
墓幺幺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你不是封湘。”他平平地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虽然想到可能会被看穿,但是她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也正常,眼前看到的并非是别人不是吗。
“不论你的伪装多么真实,是瞒不过我的。”兮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与他平日里说话的声调无二。
她根本无法从兮风的口气中辨得他此时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这古庙之中的气息很奇怪,四周环境她完全陌生。眼前的人,她全盛时期都不敌,更何况现在体内还有囚野夫的符咒压制。
她连他们对封湘的真实目的都没有弄清楚,所有的线索和猜想在此时见到兮风的那一瞬间就更乱成了线团,毫无头绪。
毫无胜算,毫无底牌。
“封枭命你假扮封湘去救她吗。”兮风见她不说话,并不急,而是问道。“不,他不会这么做。”
自问自答让她依然毫无头绪。
等下。
她忽然灵光一现。
兮风为什么会一眼看穿她是假的封湘?
又为何会支开所有人?
兮风不是囚野夫,他不可能看穿她才对。
除非——
是白龟魂印。
可封湘的白龟魂印……墓幺幺此时拼命地回忆着在柯繁坊里见到的封湘,仔细去回忆当时看到那白龟魂印时的第一眼感觉。
封湘说她之前被歹人伤了根本,连引灵入体都做不到,而加入净博罗之后,五化了?这无论是吃多少茱萸花簇雪都应该有的效果。除非,是白魂瓶。
就算是白魂瓶。
能做到如此吗?
还是说。
净博罗做出了比白魂瓶更匪夷所思的东西,能让一个连引灵入体都不行的人,短短时间内进入五化?
电光火石的思绪里,她猛然又想起来那个掌使在听到封枭杀了他们那几个六化的高手时如同对待马前卒一样平淡的态度——
有。
他们做出来了。
可在她的推断之下,他们应该只是想杀封湘,而非如此大张旗鼓隐蔽地将她绑来见兮风。除非,封湘对兮风真的很重要。
可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人,什么东西会对兮风很重要吗?!
当这两条线索交集在一起最终得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之后,至今为止从杨侍郎一案之时部分违和感在此豁然开朗,墓幺幺心神大震,她抬起头看着兮风,“你们,在拿封湘做实验?”
“……”难得见到兮风会有怔神一时的样子,虽然那只是短暂地如电光那般闪过,可墓幺幺看得分明,她真的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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