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崖顶上的白衣男人,似处于这寒宵冷夜中的漩涡正中央。烈风自上而下卷起落叶,将他面纱下的眼神拂得更加昏旧尘哑,好似一只枭鹏敛翼于峭壁,见不到他的利爪鳌牙,望之是看不透猜不清的胆寒。
“这小狐狸,气势不错。”髅笑笑仿佛被挑衅到了,上前一步,血雾便从他的四周升腾而起,一群乌袍魔修便从这些血雾中走了出来。
看到这些人,狐玉琅终于开了口:“本王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息烽将军竟是真的和魔修一起出现在我天狐族了。将军半路折返,毁了本王这宫殿的防御阵法,现在这些魔修又摆出一副要踏平我天狐族的架势……”他轻轻的笑声在山风里并不单薄,倒像是怡怡然在风中打着卷落下的花瓣那样轻柔。“称你们二位这是在并肩作战,也不为过吧?”
“小王爷舌绽莲花,少卿不会与你争论什么。”兮风垂下白剑,“小王爷计谋无双,将我们玩弄在股掌之中。看小王爷这般早早地就在此处等着我了,那就不要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浪费你我二人的时间了,可好?”
狐玉琅很有耐心地听兮风说完,目光这时才落在了兮风身旁的髅笑笑身上。“我天狐族素来安分守己,从来未招惹过魔修,可这些魔修偏偏就来犯我天狐族。本王一片忠心赤城,以十三公主殿下和将军安危为重,要天狐族上上下下誓死也要拦住魔修,以便殿下安全撤离天狐族。可……”他声音极为好听地落下一些声调,“将军这凌晨无人时却突然折返,还带着魔修深入我天狐族腹地?本王,难道不应该提前有所准备?日后参到圣帝陛下面前,息烽将军,你想听见本王怎么去说呢?”
随着他话音渐落,从狐玉琅的背后以及兮风髅笑笑的四周,从四面八方赶来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天狐族士兵来。
狐期川这时也瞬间出现在兮风的背后,操持长戟,十分敌视地指着他道:“将军,没想到你竟然会与魔修同流合污?!”
“……”兮风沉默着望向狐玉琅,不得不说,天狐族小王爷算无遗策足智多谋,今天可是真真地比叫他好好见识了一番。他手指微动,察觉到天狐族的护宗大阵已经启动了。怪不得能如此顺利的将髅笑笑带回天狐族,大概当他们重新走进来的那瞬间,护宗大阵就已经被狐玉琅打开了。
而现在他兮风身边只有髅笑笑,甫忾楼和疏红苑以及护卫们都没有跟来。此时眼前的一切,都和狐玉琅所说毫无区别。
这一招引君入瓮,顺势上坡,一环套着一环的阴谋诡计,着实叫兮风也有些苦手。
“喂喂。”这时髅笑笑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他走上前几步,望向狐玉琅说道,“你和兮风之间什么恩怨要怎么闹到应煜那里去,我不管。小狐狸,我可是之前先礼后兵过的。我给你写的信,你看了吧?”
狐玉琅微微沉吟了一下,“你们这些魔修诡计多端,本王怎可能理会?”
“哦……”髅笑笑点了下头,“这么说来,你就是看了那封信的,对吧?那么,兮风便说了真话,人,在你这。”
狐玉琅显然并不想回答他。
髅笑笑稍稍抬起下颌,月光吹过他脸上深夜的暗影,颊侧柔滑的线条细腻若雕刻完美的羊脂玉。
但——
这样柔软细腻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他的气势也在此瞬轰然巨变。
就好似揭开一丈藕粉香覃软烟萝,露出深不见底的窟穴,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虫从中爬出吞没了在场的众人。
“小狐狸。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因为若是狐狂澜在这儿见到了我,他现在肯定用他那条断腿玩命的逃了。”他说道,“我今天可以好心一场,原谅你的无知。”
髅笑笑越过兮风,朝上走上台阶,不——应该说如同一个无形的幻影一样,众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就下一秒出现在了数个台阶之上,又一眨眼,又换了一个地方。根本不是瞬移,就真的如同戏文里的鬼火那样,无声无息地可以瞬间出现在任何人的眼前或者……后背。
忽地——
狐玉琅猛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崖顶上的髅笑笑。只见这山崖不远处,在那些同样惊恐的士兵们不远处站着的髅笑笑,如同鬼魅一样抬起宽大的袖袍,对着狐玉琅抬起右臂张开了手指。
“此处共七百二十一人,对吧?”
“……”狐玉琅没有回答。
“我给你七百二十一次呼吸的时间。”髅笑笑说道。“一次呼吸,我杀一人。”
他这样说着时,山脚下兮风身后,天狐族士兵的包围圈中,突然传来一声短暂而急促的惨叫。众人慌乱中让出空来,才见到一个士兵在地上死命的挣扎着,七窍流血面色无比狰狞,瞬间就没了气息,然后从他流出的鲜血中凝出一团红色的血雾,融合在了他们四周的血雾之中。
“我希望这剩下的七百二十次呼吸内,能见到她,好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这七百二十人,估计也这么想的,对吧?”
“不然——”
又是一声惨叫。
地上又瞬间多了一具尸体。
只不过这具尸体,是狐玉琅身旁的护卫。
狐玉琅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护卫在他眼前从一个活人瞬间毫无理由地变成了一具狰狞可怖的尸体。
“这七百一十九人过后,小狐狸,你猜我需要多久,能屠了你天狐族满族?”
髅笑笑这时又笑吟吟的了,“要是狐狂澜在这,他肯定会告诉你,大概……”起初还远远的声音,忽然在刹那间近在迟尺。
狐玉琅甚至能感觉到髅笑笑的呼吸,带着一股异常馥郁的花香,吹过自己的耳畔,还有暖热的气息。“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
一个呼吸的时间,能屠他天狐族满门?
这已经不是无稽之谈,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贵为大隆圣帝,高深于他狐玉琅所知任何大尊大宗,也绝不可能,也绝不敢口吐如此狂言。
若是任何人在他狐玉琅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都会觉得这人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莫说你不过是个人,就是吊人魂魄的黑白无常,也绝不可能做到的吧?!
对。
理智是这样说。
可是。
可是——
此时的狐玉琅,后背的肌肉绷紧的像是一个被拧至最紧的琴弦,处处都濒临极限。冷汗已浸透了他的里衣,粘腻地如同他此时定凝的眼神。不得不紧紧攥成的拳,不是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是为了抑制手指的颤抖。
所谓算无遗策,所谓城府满腹,所谓慧智高深。
此时全给了狐玉琅唯一的一个答案。
他——在这个人面前,微如蝼蚁。
这是狐玉琅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毛骨悚然这四个字的意义。
“把墓幺幺,还给我。”
丧钟开始计时,髅笑笑阂上唇,死神的袍拖过绝望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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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并更。
髅笑笑slay全场。
接下来就是三个男人真正的修罗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