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墓幺幺总算缓缓从膝盖里抬起头来。
汪若戟看着她的脸,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是清瘦,眼神都是枯萎无光的,干裂的嘴唇不断的颤抖。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颤,杯子里的热茶溅出来一点水花,烫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我真的好怕她翠绿的眼睛里并没有流出眼泪来,可是凝在眸下的那一汪浅水,更叫人难过。我害死了很多很多人,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全都死了。
我真的好怕啊,爹。
在听见那声呼唤的时候,汪若戟的眼神一瞬间的停滞了。他不知想起了谁,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手在这时甚至颤地拿不住手里的杯子。他不得不放下杯子,有些仓皇地隐藏着他突然泄露出的情绪。
幺幺,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还是许诺了。
真的吗?她朝镜子这边挪动,直接将镜子抱在了怀里,直直地看着镜子里面的汪若戟,望着他的眼睛,哪怕,哪怕我的命元神魄需要吃别人的命元神魄?哪怕我以后会吃人?哪怕我真的是十殁族?
哪怕我是那个牧
幺幺。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面色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什么也没有听到那般,也仿佛以往那样什么都胸有成竹,料事如神一般,那样毋定而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如何。
墓幺幺仔细地看着汪若戟很久很久,好半天,她突然说出一句让汪若戟也没有料到的话来。拉钩。
什什么?
她伸出小拇指来,递到镜子面前,你的小拇指,拿出来。
汪若戟一愣,只能伸出右手小拇指来。
左手!男左女右!她说道。
他却迟疑了,笑了一下说道,镜子里都一样,说吧,怎么拉钩。
墓幺幺见他答应了,也不再强迫他换手,抬起小拇指,像我这样弯着,对。
她倒是很耐心地教他,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跟着我念一遍!
汪若戟低声笑了出来,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伸出手指,真的一本正经地跟着她念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他从来不讲脏话粗语,一时有些卡顿没有说出。
快说呀。她有些不乐意了,半撒娇半怨念的样子。
咳,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咳,咳,王八蛋。最后三个字并不意外的伴随着干咳也很小声。可是墓幺幺却喜笑颜开,一点也不计较了,你要记得清楚,你答应过我了。
嗯。汪若戟苦笑着答应了。
他们聊了很久很久,什么都聊,从蕙枝嬷嬷终于不再哭了到御尺桥上生的所有事情。期间,王师傅适时地送上了药来,她也都乖巧的喝下。半宿过了,她体内的陷入狂暴的生灭力终于安静下来,仙妒花也不再暴狂沉沉陷入了眠期。高热虽然还没有退掉,但是她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很多。
墓幺幺趴在床边,看着镜子里的汪若戟,刚才一直不停讲话的嘴巴忽然闭上了。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他手中这浅浅一杯茶喝了许久,也没有喝完,连茶气都不再冒了。
她的目光从那杯冷茶看到那个茶壶,又看向他的右手以及始终遮挡在桌子后面不曾出现过的左手。没事,只是突然感觉爹你又年轻了很多。
是吗?他笑得倒是很开心。
是啊,这样下去,我们霸相府的大门怕是要让那些官媒婆踏平了门槛。门外头那些惦念着你的大娘们队伍里,可又得加上不少年轻小娘子了。她一五一十的一本真经。到时候你找给我找哪个小妈,可得经过我同意。
你是真不怕我打你是吧。听她胡话说得没边,眉头越蹙越紧。
本来就是。她撅嘴,你又有钱又有权又有学问,长得还好看,现在又看起来越年轻了——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你已经单身这么久了,还不是让疏红苑这帮狗崽子给吓得。等我回去,我把疏红苑这帮狗崽子全给带走,保证让你清清静静两天,好好让你给我物色两个小妈。
梼杌卫给了你,又惦记上疏红苑了?汪若戟总是能在她一番话里抓住重点,自动无视了她其他的话语。这么心急?
谁让你教得好呢?她笑嘻嘻的。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爹你真不考虑给我找个小妈么?趁着我爷爷还健在,到时候你们还能行高堂之礼?
汪若戟放下了那杯冷茶,缓缓掀起了睫,唇边还有笑意。谁告诉你的。
弗羽王隼。她并不在乎他此时并不是很好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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