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还没有暖起来。
夜里更是冷的厉害。
落叶卷起一层又一层。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眼里迷茫。
她……一定会来的。
再等等，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这是她曾捡到他的地方。
她一定会来的，苏璃不相信顾茶拿了钱不要他。
怎么可能呢？
他的茶茶，纵使还不爱他，也不会不要他。
都是骗子。
他们都在骗他。
巷子外。
车停在巷口，熄了灯。
“小姐，苏先生他……”
司机一眼就看到了苏璃。
少年狼狈的太过显眼，月色印在他身上，淡薄的厉害。
这几日消瘦下来，少年更加淡薄了些许。
顾茶皱了皱眉。
车门打开。
苏璃看到了车上走下来的顾茶。
女人一袭墨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不急不缓的走来。
少年爬起来，露出了笑。
他就知道……
他的茶茶不会不要她。
苏璃跑到顾茶面前，拉住她的手，少年手指冰冷的厉害，目光激动的看着顾茶。
“茶茶，我们走，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苏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大事，更没有违抗过家里，少年纨绔，也在苏家容忍的范围内，进了音乐学院，时不时闹一闹也不会太过分。
他第一次无所顾忌，抛开一切，只想能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茶抬眸。
“你想去哪里？”
苏璃想过。
他想了很多地方。
“去邺城好不好？那里安宁，很清净，我……”
“可我不喜欢那里，苏璃。”顾茶道。
夜风吹散开她鬓角的发，微软的，散开，女人明媚如初，一如既往的美丽。
她动作轻柔缓慢，难得的有耐心。
抽回自己的手，目光落在他身上。
淡淡开口:“最重要的是……”
顾茶停顿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少年面色苍白，僵硬的试图解释。
“我……我爱你啊，我们在一起，明明很好，我……”
“苏少，苏家给了我五百万大洋，在我眼里，苏少也值了这个价格。”
“对了，我已经通知苏家了，他们很快就会来到苏少离开，收了钱，我顾茶还是很懂规矩的。”
她一字一句。
让苏璃以为他自己并没有清醒。
眼里的女人轻慢的说着残忍的话。
月色下少年面色惨白而僵硬。
他怔怔的看着她。
茫然的厉害。
“为……为什么？”
不等苏璃说什么。
顾茶低笑了一声，目露嘲讽:“戏子薄情，苏少莫不是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
她转过身，走了两步，停下了回头看了苏璃一眼。
“苏璃，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被我喜欢?凭你是除了家室一无所有的废物?还是凭你除了打闹玩乐什么都不会？”
“湘城内外喜欢我的多了去了，苏璃，你凭什么值得我喜欢?”
她几乎将他碾到尘埃里。
苏少从小到大活的肆意，苏家家大业大，苏少肆意惯了。
他在苏家年纪最小，很是受宠，却是第一次，被人说是废物。
还是他所爱之人。
顾茶没再停留，任务到这一步已经过了，就等着……苏璃的执念完成。
“顾茶，你站住。”
背后，少年怒喊道。
女人停下了，回头，笑容明媚，却带着嘲讽。
“到此为止了，苏璃。”
“你不能不要我，顾茶，你别不要我。”他几乎恳求，“我会听话，我会学着洗衣做饭，会学有用的本事，会学很多东西，我其实很聪明的。”
他仰头瞧她。
眼里带着期待和哀求。
“我会学的很快，你别不要我。”
苏少这辈子第一次卑微到尘埃里。
疯狂的，决然的，爱一个人。
顾茶抿了抿唇。
“苏璃，我从不曾喜欢你。”
她很早就告诉过他。
是他执着到了现在。
“在我眼里，以前你是个失了记忆的累赘，现在，你只是有价值的一件商品，当然，交易结束了，苏璃，你对我而言，没用了。”
她扬唇，漫不经心。
“没用的东西，就要丢掉啊。”
“苏璃，别来找我了。”
她离开，轻易的，不回头的。
“嘭——”
枪声在黑暗里响亮的很。
苏璃颤抖着握握着枪，眼里通红一片。
“你走一步，你走一步……”他嗓音颤抖的厉害，到最后还是说不出伤害她的话。
“我就死在这里。”到最后，苏少选择了用自己威胁。
女人没有回头。
笑声轻盈。
“苏少就只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了吗？你的命，在我这里，可能还不如街边的流浪狗，苏璃，你死不死，与我何关?”
车子决然而去。
苏家人找过来的只看到站在原地的苏少。
他笑着将枪对准自己。
冷清的，断断续续的，在这个夜晚格外凄凉。
“苏璃，你疯了！”
巷子里冲出来的人撞偏了苏璃手中的枪，枪只打在了苏璃的肩膀上，偏离了心脏。
倒在地上的苏少眸眼空洞的厉害。
沈州将人扶起来。
那边苏家人已经惊呆了。
沈州喊道“还不快过来。”
阿福从错愕中反应过来。
带着哭腔，“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您何苦伤了你自己啊。”
夜色是昏暗的。
躺在血泊里的少年沉默无声，仿佛那一刻已然死去。
很多年之后沈州依然不能忘记，那一夜，他是真的以为苏璃要死了，他的眼底还带着泪痕，整个的灰白色，没了生机，整个人，就死了。
顾茶踏着月色走。
她吩咐了司机先离开。
整个湘城冷的厉害，顾茶觉得从没有比这一天更冷了。
“茶茶在不开心吗？”
“我想起来了，团子，上一世，也是那个地方，那时候，我心想，这么会有这么蠢的少年呢？蠢的太可爱了，这爱情，哪里值得要死要活?”
所以那时候顾茶走的没心没肺。
她不曾喜欢过，更不会难过。
九天之上的狸猫妖，从来都是如此。
她冷情的让所有人不喜。
那个曾经第一个喜欢上顾茶的上仙，到最后死在顾茶面前，也没有让她后悔。
冷的厉害。
顾茶仰头。
整个夜里无云。
她抬手捂住眼睛。
冰凉一片。
然后取出包里的止疼药，塞进嘴里。
然而疼痛并没有缓解。
顾茶蹲下身，将神色藏起来。
团子僵了僵。
才开口。
“茶茶，我说过，你没有心疾。”
所以止疼药，哪里会起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