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落樱的余晖,似他佯装的酒醉,陡然刺穿的响雷,颤抖了‘花’之弱蕾。-
他如夕颜,月见弥香,白昼徜徉。
他若月见,夕颜之容,暗夜盛放。
好在,徐子谦这朵夕颜‘花’,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继续盛放他年轻恣意的生命。
整整一天一夜,奚茗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徐子谦,甚至忘记了清理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污,而徐子谦也终于在受伤后的第二日睁开了眼。
白神医说,只要刃端再偏上那么一点点,或者再深入那么一丝丝,那么就算是神仙,也真的束手无策了。末了,白神医捋着他的‘花’白胡子,一个劲地喟叹:“徐公子真乃天人也,大富大贵,逢凶化吉啊!”
然而这些话,听到奚茗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仍在后怕,当时若是真如白神医说的,短剑再没入半寸,徐子谦可真就……
对此,躺在‘床’上的徐子谦淡然一笑,看奚茗一脸担忧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茗儿,别忘了,我是个商人,计算向来‘精’准,我刺剑的时候自有分寸,你无须自责。”
徐子谦如是一番安慰,令奚茗更加愧疚了。她不傻,人的生理距离怎么能计算呢?况且徐子谦握剑之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若是他吃痛,手稍微抖那么一下下,他将会彻底葬送了自己。
徐子谦,是在认真地跟她过命!
中间邓瑶珠和谷梁郁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邓瑶珠伏在‘床’头,哭得梨‘花’带雨。谷梁郁倒是淡定许多,确定徐子谦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多些时日调养,便叹口气,甩下一句:“没想到开‘花’的石头会这么执着……子谦,这次我真服了你了。”
随即,谷梁郁封锁了徐子谦重伤的消息,一是怕徐‘门’商道受到影响,以致洛邑、乃至谷国经济有所动‘荡’;二是站在徐子谦的立场上,替他挡下了可能的‘骚’扰,比如曹荭瑾之流。
谷梁郁毕竟经验老道,看徐子谦依旧面‘色’苍白,虚弱得连反驳他调侃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强制‘性’地扛着几乎哭晕的邓瑶珠走了,临到‘门’边,还转过身嘱托奚茗:“子谦就‘交’给你了,对待顽石,得以柔克刚。”然后邪恶一笑,甩着广袖,带着雷霆十二士离开了。
整个荟蔚轩,顷刻便只剩下奚茗和苏醒没多久的徐子谦。
徐子谦抬眼看了看立在‘床’边的奚茗,见她脸上、衣衫上沾染的血点都还没有清理,便知她必定彻夜照顾着自己,不禁心疼起奚茗来。
徐子谦启‘唇’道:“茗儿,去休息吧……”
“啊,我炖的五红煲鸽汤还在炉子上呢!”奚茗突然一拍脑‘门’,打断了徐子谦的话,飞也似地冲向厨房,嘴里不住念叨着,“真是的,竟然忘记了,该死!”
片刻后,奚茗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回来了,将徐子谦垫高,端起碗用勺子滤了滤,舀了一勺汤,送到对方嘴边,道:“子谦,我炖的五红煲鸽汤,不知道鸽子‘肉’炖烂了没有,你先尝尝!白神医说,五红汤能补血,你失血过多,喝这个最有效了。”
“你做的?你亲手做的?”徐子谦有些不可思议,他从前只道奚茗很能吃,但从没想到她会亲自进厨房为自己煲汤!他实在……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所以,快尝尝!”奚茗急眨几下眼,满目期待。
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煲汤,算是还生日时徐子谦亲手做的一桌子美食,也是还他半年多的照顾,更是还她迫使他以自残的方式挽留自己的愧疚之情,只是,不知道这一碗汤,还不还得清。
“好!”徐子谦自然爽快答应。
探‘唇’呷一口鲜美的鸽汤,然后……徐子谦眉头不由微蹙了一下,为避免奚茗察觉有异,又迅速展眉,眼里挤出笑意,咽下那口汤。
“如何?”对于第一次煲出来的汤的口味,奚茗还是万分在意的,甚至,她忍着自己没喝,着急端来让徐子谦先尝。
“嗯……”徐子谦抿了抿仍显苍白的‘唇’,颔首道,“自然是极好的!茗儿,你果然聪慧,第一次煲汤就能炖出这么极致的鲜味来!”
是很极致,极致的甜和极致的咸‘混’在一起,味道登峰造极,毁肠蚀胃。
“真的么?我也喝喝看,一直忍着没喝,就为了让你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个品尝到我厨艺的人呢!”奚茗得意洋洋地一笑,盛了一勺汤,作势就要喝将下去。
徐子谦见状,连忙伸手去夺奚茗手里的勺子,打算将全部的鸽汤全部灌下肚,完成他那个善意的谎言。
岂料,他太过虚弱,速度明显没有奚茗快,手指还没碰到勺子,奚茗早已汤水下肚,接着……
“呴——”奚茗一阵干呕,登时放下汤碗,捂着肚子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啊?!子谦,你究竟是怎么咽下去的?太反胃了,太反胃了1
“其实我觉得……蛮好喝的。”看着奚茗满脸写着“我是个伪厨神”的羞愧样,徐子谦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喝?!红枣放那么多甜都快甜死了!”奚茗白了徐子谦一眼,“盐也放多了起码三勺,这也叫好喝?不行,你等等,我重新去做!这回,我得叫王厨在旁边守着,不然他一走,这汤还得毁!”
言罢,奚茗又端着碗旋风似地离开了。
徐子谦笑笑,心道,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东西,我都觉得好喝啊……因为,你专‘门’为我下厨,而且,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我总算,有一样抢在前面了。
半个时辰后,奚茗端着一锅汤重新回到荟蔚轩,依旧是五红煲鸽汤,闻上去的味道却截然不同于前次。
一勺汤下肚,徐子谦笑眯了眼:“这次,是真的鲜美到了极致!”
奚茗下巴一扬,声音抬高了好几度,喜道:“那是自然,这一锅我尝过了,绝对是厨神水平!以后我做菜,还是得有人在旁边指导才好!”
奚茗很清楚,若非王厨在一旁拦着他,她早将碱面当成盐撒进汤里了。还好,还好……
“你住下来,自然有王厨时常指导你。”徐子谦话锋一转。
奚茗为徐子谦送汤的手一僵。他终究还是绕回来了,他用命挽留她,至死都不愿放走她。
“子谦,不论我日后是否离开,答应我,”奚茗深吸一口气,“都不要再轻视自己的‘性’命了。你自己也清楚,今次只要短剑再偏上那么半寸,你就……你真是个傻瓜!商人哪有你这么蠢的,我明明剑指的是你的右‘胸’膛,你却做了个赔本的买卖,差点折了自己的命!”
徐子谦散淡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房,缓缓道:“这样,你就永远盛开在我的心里了……”
奚茗端碗的手蓦地一抖。
利刃搠穿的血‘肉’是滋养的土壤,里面开出一朵灿烂的‘花’,纵然时间够久,也能够永远印在他的心口,那道伤疤,是他用来铭记的方式和途径。
跟他掌心的伤口一样,都是深深的烙印。
“茗儿,你还会……离开么?”徐子谦目光灼灼。
沉默,沉默。
良久,奚茗对上徐子谦的眸子:“若我想要离开,你还会继续伤害自己挽留我是么?”
“我不知道。”徐子谦不能确定,他究竟会因为奚茗的执意离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那好……我……留下来!”字字艰难,声声如泣。
虽是期待已久的承诺,但徐子谦此刻却无法高兴起来。他感觉得到她的纠结和痛苦,而这些,都是他制造的。
奚茗眼眶一阵烧痛,她憋住泪水,将鸽汤喂完,小心地放平徐子谦,然后端着汤碗,只字不言地离开了,背影萎靡,像是失去了‘挺’立的骨架。
徐子谦望着那渐渐模糊的秀丽身影,心房处猛地一‘抽’——他看到她的双肩在颤抖,她在哭!
他顿时觉得自己,如同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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