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消息传到明琅的耳朵里时,明琅瞬间警觉了。以陛下对宸妃的宠爱程度来看,七公主应该是陛下心尖儿上的宝贝,陛下为何会把她送去南诏和亲?权倾朝野又如何?那毕竟是个太监!这说不通!明琅隐约有种错觉:陛下给倪汐晗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清晰记得,陛下让沐文昊在她和倪汐晗之间做出取舍,沐文昊选了倪汐晗,陛下紧接着便册封了倪汐晗为郡主,现在又如此糟践倪汐晗……
她忽然有了另外一个错觉:沐文昊偏疼谁,陛下就折磨谁!这是不是说明,陛下要折磨的……其实是沐文昊呢?
因为沐文昊功高盖主?不像,他已经交出了沐家宝剑,形同将家主之位也交了出去。
明琅满腹疑惑,可接下来,她再怎么软硬兼施,习秋也不吐露半个字了。
入夜时分,沐文昊来了凌风院,习秋麻利地摆好碗筷后,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只剩这对父女,诸如此类的独处在明琅的印象中还是头一回。桌子上摆放的依旧是她曾经最爱的菜肴:红烧肘子、清蒸黄鱼、春笋蘑菇……可自从倪汐晗生辰之后,她便再也不爱这些菜了!
她低头吃着碗里的饭,一言不发。
沐文昊夹了一块鱼给她,缓缓开口:“晚上陪我下盘棋。”
“没空!”只要一想到上午他还抱了倪汐晗,明琅的心里便立刻生出了一丝不悦,她不知道,这是女儿对父亲的占有欲在作祟,等她明白过来时,已经太晚……
她没好气地道:“明天倪汐晗就要启程去南诏,你不陪她,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做什么?留不住最心疼的人,怕晚年孤单,又转头对我好了?我早就告诉过你,从你牺牲我来保全倪汐晗的那一刻起,我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沐文昊的浓眉蹙了蹙,眼底划过一丝悲凉,莫名地,语气里含了一分恳求:“就一会会儿,不耽误你太久。”
明琅看也不看他,也不认真听他的语气,她若认真听了,兴许结局大不相同了。
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要下棋,找你的倪汐晗去!”
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风院。
习秋听到动静后走进房内,沐文昊孤零零地坐在那儿,魁梧的身躯一眼望去,竟有种晚秋般的萧瑟。她是侯爷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血战南诏的三年,她看得清清楚楚,即便体内被打入百枚铁钉、即便心口被挖得血肉模糊、即便四肢被敲得骨骼破碎……这个男人从不屈服,也从不曾露出如此悲凉的神色。
她的鼻子一酸:“侯爷……”
“别吵。”沐文昊解决了自己碗里的,又端起明琅的剩饭,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吃完。
习秋看不下去了,回房蒙着被子,无声地哭了起来。如果小姐的女儿身没有暴露,一直坚持到三皇子登基,结局会否不一样?
宣布了圣旨,监视侯府多年的暗卫适才消失,可女儿,不再给他做父亲的机会了。
他在凌风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明琅却故意跟他作对,迟迟不回。
等不到了啊……
他没告诉任何人,此番护送和亲队伍的将领,是他。
这一去,没有归路。
他不后悔,只是没能抱抱女儿,他好遗憾。
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他取出被女儿扔进荷塘的玉佩,放在她枕边,走出了院子。
“侯爷,我母亲的寿宴上,不管陛下怎么逼你,你都无需袒护沐轩,我自有法子解决。”
“夏侯世子,你……”
“我跟你一样,希望她活着。”
暖风拂面,竟染了严冬般的寒凉,他乌黑的鬓角,不知何时生出了几缕白发。
即使被子女狠心抛弃的孤寡老人,也不像他这样,一日天伦都没享受过。
……
倪汐晗哭得死去活来,贫苦了将近十四年,好不容易有个神一样的男子降临……她还没美上几个月呢,怎么就要成为宦妻?她不依,宫里的嬷嬷有的是法子让她就范,一点软骨散,便使得她乖乖窝在了大红花轿中。
城门口,沐文昊早已恭候多时,天色暗沉,灰蒙蒙的日晖照在他银色的盔甲上,却奇迹般地反射出了刺眼的光,看到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条不紊而来,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郡主,皇郡主万福金安!”
福公公巧笑嫣然地端着一杯酒走到他跟前:“陛下说了,二十年前侯爷大败南诏,签订了利国利民的和平条约,此次,陛下对侯爷同样寄予厚望,希望侯爷不辱使命,将皇郡主平安送达南诏境内。为保证此行安全,南诏派了两名神殿弟子前来护驾,侯爷和他们可要好生相处。”
沐文昊淡漠地笑了:“微臣遵旨。”
福公公奸笑:“陛下赐酒,侯爷,一路走好!”
沐文昊面无表情地接过,一饮而尽,要结束了,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明琅被习秋下了药,醒来时已是三天之后。
府里的喜庆劲头已过,四周静谧得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若不是偶然经过倪汐晗的院子,听到了一段古怪对话,明琅或许认为倪汐晗不曾在府里出现过。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肉了!”
“是啊,伺候郡主那么久,院子里连片肉末都没见过,真是憋屈死了!她自己吃素,就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跟她一样!侯爷真是把她宠上天了,还特地请了个厨师给她单独开小灶。”
明琅的眉心一跳,倪汐晗是素食主义者?她吐……是因为在婚宴上吃多了肉?这么说,三月初一,那满桌子菜,沐文昊不是准备给倪汐晗的了,是……给她的!
明明被她扔进湖里却莫名其妙地躺在她枕边的玉佩,她鬼使神差地戴在了脖子上,此时,它突然有些发烫,一直烫到了心底。她揪住玉佩,朝沐文昊的书房走去,平日里这个时辰,他都在。
可今天,她扑了个空!
三天了,她还见到得什么?
裘管家像往常那样,认真地擦拭着桌椅,见到明琅,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老奴给四小姐请安。”
老头子脾气臭臭,明琅早见怪不怪了:“我父亲呢?”
裘管家并不回答,而是徐徐一叹:“四小姐,你知道侯爷率兵南下时多大吗?”
“十六。”书上有记载。
“是啊,十六岁,尚未及冠呢,就带兵打仗了,吃了很多苦哦,唉!”裘管家又是一叹。
明琅蹙眉:“裘管家,我父亲去哪里了?”
裘管家还是没作出回答,“那晚,也不知是哪个小兔崽子在宫里出了事,侯爷吓得方寸大乱,巴巴儿地在寒风里等了半个时辰,翌日,更是连早朝都没去,天一亮就往谁的院子跑,哼,小兔崽子还以为他在试探她武功呢!”
这直接骂上了!
裘管家继续哼唧道:“他是笨,但还没笨到连自己女儿生辰都记不住的地步!”
“不要跟你三叔走得太近!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马上就满十四了,别让人笑话我侯府千金不知礼义廉耻!”
“呵,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生辰啊,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过尊敬的父亲大人,你记错了,去年腊月三十,我就已经十四了!”
明琅的脸一白,当时是二月……
裘管家摇头晃脑:“哎哟,从前他是唯一镇得住神殿的人,犯了滔天大罪也没人敢把他怎么着,可现在沐长隐都能杀掉大祭司了,他再没利用价值了。可惜哦,以前是为了她,后来是为了小兔崽子,独独没为自己活过一天,小兔崽子还跟他断绝父女关系?该打!”
说着,抡起鸡毛掸子便向明琅的屁股拍了过去!
明琅轻轻一纵,躲过了一击。
裘管家气得跳脚:“有玉佩又怎么着?没我的同意,我看哪个翎影卫敢效忠你!”
翎影卫?明琅的手一沉,多了本书,同一时刻,裘管家像风一般闪了出去。
明琅随手翻了翻,一张发黄的信纸掉落在地,她拾起一看,勃然变色!
“箐儿,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太后许我三年期限,你放心,我一定打败南诏!你等我。文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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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真相大白了,笑笑快要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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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乖巧聪慧,早熟懂事,只可怜刚死了娘,又没有爹,慕念秋咬咬牙,不就是多个闺女嘛,她还养得起!
什么!?母女俩无亲无故,只有三间小木屋、两亩小荒地,这也有人抢!
叔可忍,婶不可忍!惹她慕念秋?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