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李旦,自然要出宫去相王府,如今李旦是越发喜欢宅在家里了,除非吴沉碧下宫门,他会出来来个偶遇之类的,平时基本见不着人,他也很少在权贵酒宴上出现,是各权贵之家出了名的难请到的贵人之一。
吴沉碧出门向来喜欢骑马,马车什么的,不适合她的调调,故而出了宫门,便骑着马慢慢悠悠的游荡,当然步调要慢点儿,进相王府以后才要迅速点儿退走才是。
虽然不明白武后的目的,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那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吴沉碧是真不想接这趟差事的,她现在羡慕太平啊,能在外面打着突厥人玩儿,要是她可以逃过去就好了。
仔细想想,她绝对被太平给坑了,明明知道她一介武夫,却偏偏让她去干文官的差事,吴沉水这货倒好,躲在幕后玩操纵,表面文章都不需要做一点儿,真幸福!
无论她走的多么慢,相王府也转眼就到,毕竟就隔着皇城边儿呢,能有多远?
谁知道,进门还未让人通报,却从里头走出来一人,正是桃花眼君武莜宜,真巧!
能不巧吗?现在吴沉碧简直随时都能遇到这货。‘巧遇’李旦什么的,她已经接受了,因为已经到了实在避无可避的程度,可是这武莜宜,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巧遇’!
你长得太艳了,不是我喜欢的款!吴沉碧看到他璀璨的笑容,心中就忍不住来这么一句。
“竟是吴舍人,好巧!”武莜宜这次还真是巧遇吴沉碧,故而略微惊异,看到她手中的明黄绸巾盖着的托盘以后,他便知道这应该是宫里的赏赐之物了,“从宫里来?”
真不是明知故问嘛!吴沉碧斜睨他一眼,臭着脸点点头,然后眼睛唆向赶来迎接的李旦,看到他腼腆的笑容,吴沉碧觉得头有点疼。
“沉碧,不,不,吴,吴舍人,你来了。”李旦因为激动有点咬舌头,这还是吴沉碧第一次来他的府邸呢,一听到来报,他鞋子都没穿好就奔过来迎接了。
吴沉碧看着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忍不住想扶额,真的有必要这样激动吗?她自认上辈子也是花场打滚惯了的人,也从来没见过旦这样的男人,到底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才让他如此深情,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冷漠都冰不掉他的心!
吴沉碧要是对他毫无怜惜之情是不可能的,但正是因为有情意,所以她在相王府更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赶紧把赏赐之物给了李旦,话都没多说,她就夺门而出,拍马而去。
不过,效果显然不怎么好,后面跟着两个尾巴!
要是让着两货跟着进了宫,肯定被所有人笑掉大牙,武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想,要是生气了干脆把她赐给李旦做妾,那就真的只能去死一百次了。
吴沉碧只好调转马头,朝崇仁坊跑,两个尾巴自然也转了过来,并很快一左一右并骑而行。三人都很出众,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成为人群焦点不是吴沉碧的爱好,所以她只好拐到坊间,找了一处酒肆,要了一个雅间,她还刚坐定,李旦和武攸宜也不要脸的跟了进来,点菜要酒水什么的,根本不用吴沉碧插手。
吴沉碧沉着脸接连闷声喝了三杯酒,才一扣酒杯,无奈的扶额道:“算我求你们,别再来给我玩‘巧遇’了,行吗?”
李旦的脸色一红,望着窗外的芭蕉,武攸宜一双桃花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吴沉碧。
装,死命给我装!吴沉碧恶狠狠的又吞了一杯酒,索性指着李旦道:“既然做了父亲,就好好疼爱自己的妻儿。”
李旦垮着脸小声道:“那是妾,不是妻。”
他的质疑换来的是吴沉碧响亮的一巴掌,当然,是拍在桌上的,酒壶和菜盘跟着跳了一跳,哐当作响。
李旦的心跟着跳了跳,支支吾吾道:“你,你要是介意,我把那几个侍妾都遣散了,你看如何?”
“你……”吴沉碧被气得不轻,扶额冷吸了几口气。
好吧,武攸宜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虽然酸水直冒,但是也不得不被这对话给弄得忍笑忍得极为艰难。
吴沉碧哪能被一个小郎君取笑,故而利眼唆了过去,淡淡道:“武三郎,你也别笑,下次再巧遇给我看,我一定会揍你。千万别以为你那三脚猫功夫能在我面前找到场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
“总之,你俩都给我清醒些,不要逼我做过分的事。”吴沉碧又吞了一杯酒,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别再跟着我。”就打算离开。
谁知道武攸宜却忽然郑重起色的说道:“吴舍人,我已在姑母那儿求娶你,并已像将军府提亲。”
“什么?武攸宜你,你竟然敢?”李旦比吴沉碧反应还要快,还要激烈,额角青筋直冒,满脸扭曲痛苦之色。
吴沉碧则是震惊不已,这些事为什么她丝毫不知晓,难道那个便宜爹竟然敢把这婚姻大事的主给做了?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真被做了主,她还真是有嘴无处说理去。上辈子她作为淮右吴家的嫡女,不一样没有机会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吗?娶的夫郎并不为她所喜,一辈子都只能相敬如宾。
这辈子作为一个没地位的女子,在婚姻大事上,就更是没法自作主张了,就连陛下不也一样,圣人早已给她找了薛邵作夫郎呢。
吴沉碧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对这种安排其实并不怎么排斥。所以,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武攸宜,单论样貌的话,还是过关的。
李旦见吴沉碧这神情,更急了,“不行,我现在就去母亲那里,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你。”
“没用的,旦,若是姑母答应,她早就已经给你们赐婚。”武攸宜淡定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对吴舍人的心思,让她至今为止没人敢去将军府提亲吗?”
“不会的,不可能的。”李旦痛苦的抱头,他虽然性格比较软弱,但其实人不笨,他当然也知道吴沉碧曾被武后叫过去训话的事,可是面对母亲,他曾不敢反抗丝毫,所以他一直羡慕太平,她永远敢于冲破母亲设置的障碍,自由的翱翔。
吴沉碧安抚的拍了拍李旦的手,叹息道:“别想太多,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至于我的事,谁也做不了我的主。”她说到最后语调已冷若冰霜。
临走时,不曾有任何隐瞒的冰冷视线冷冷的扫过武攸宜,让他的心骤然一紧,竟然有一种被一把锋利的剑肢解的恐怖感觉。可是,恐惧过后,他又轻轻笑了起来,他喜欢的就是这样危险的吴沉碧。
李旦是醉的不省人事回去的,背他回去的是武攸宜。武攸宜其实只能算是武氏旁支,虽然同为武后的侄儿,但是亲密程度自然比武三思武承嗣要差一大截,也比不上武攸宁和武攸暨几个受武后重视,不过,没关系,武攸宜继承了武家人的好相貌,也继承了聪明才智,虽然隔房,但同样得到了武后的看重。
他起初接近吴沉碧,只因为她是武后身边的第一得用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京中竟然没人敢打她的主意,就因为相王旦的心思。但是,在曲折打听到武后的意思以后,武攸宜便主动出击,既帮姑母解决心中的一桩隐忧,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可是,越接近吴沉碧,却发现无法看透这个人,对付普通女子的招数用在她身上,根本不管用,她还会用一种过来人看把戏似的的眼神望过来,让人徒增挫败感。更让他震惊的是,在街道小巷遇到强人,被揍趴下的一定是动手的大汉,吴沉碧不但毫发无伤,还几乎是一招就得手。这让武攸宜回想起第一次出现在吴沉碧面前时,揍开自己安排的登徒子那番作态,简直不忍直视。
到现在,他的目的性已经完全被模糊,每天想尽法子的巧遇也让他来的兴奋不已。可是,没用,吴沉碧仍旧很少正眼看他一眼,而且见的次数多了,明显还感到很不耐烦,似乎在忍着不揍他。
既然正面的接触无法攻入她的心房,他只好走传统老路,一方面去武后那儿诚恳的求娶,一方面准备丰厚的礼物去将军府提亲。
他相信武后一定会答应,只是将军府他却没什么把握,是人都知道,将军府做不了吴沉碧姐妹的主儿。不过,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将军的态度还是非常重要的。
他今天去相王府就是打算把这些事告知李旦,可惜一提到吴沉碧就没个完,李旦总会有讲不完的话,武攸宜硬是没法开口把来意说明,只能悻悻然出府。
在门口遇到吴沉碧,他心中窃喜不已,不用猜,这是武后要吴沉碧最后斩断与李旦的关系。他的猜测没有错,其实吴沉碧也是这么理解的,当然喝醉酒的李旦,自然也很明白,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武攸宜有时候会想,如果太平是李旦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岂能还有他插手的道理,用抢的都会把吴沉碧抢到相王府里去吧。
若论回京后,武攸宜对谁的印象最深刻,当然是太平公主无疑。这是一个和姑母一样,拥有同样眼神的强势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