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七爷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比金七年岁略长,带着一顶回教人常带的白帽子,正在上下打量刚刚进来的余晓东,见他满头大汗和鼓囊囊的裤管,登时就明白了,对着金七爷说道:“老七,你这徒弟不错,怎的这么小的年纪就上铅块练功了?”
金七爷回话道:“马师兄趁着小,正好打熬筋骨。您是十二路弹腿的名家,一生的功夫都在腿上,以后还要您多指点。”
马老爷子摆手道:“小辈们只要肯吃苦,还怕练不好功夫,你们跤门在这四九城的地界上也算一绝,还用得着老头子指点?”说完又对着余晓东说道:“现在能吃苦的好孩子不多了,小子你好好练!”
金七爷道:“还不给你马师伯倒茶?”
余晓东见桌上摆的是折盅盖碗,取过茶壶蜻蜓三点水,将杯盖盖上后,水不多不少,要是过了杯盖就落了下乘。倒完水余晓东把盖碗双手递了过去,恭敬道:“马师伯请喝茶。”
余有福早年富贵,家中规矩有多,闲来无事就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做故事给四个孩子讲,所以倒茶的讲究,余晓东并不陌生。
马老爷子一手托着碗底,以大指中指卡住两面碗边,食指圈回,顶住碗盖,盖前方稍下沉,细细的品了口茶,半天才说道:“好茶,好孩子!小七我跟你商量个事……”
马老爷子还没有说完,就被金七爷给拦住了,“马师兄,东子已经拜我为师了,三拜九叩敬茶拜师。”
马老爷子见被金七爷说破了心事,也不恼怒,对着余晓东说道:“找个好徒弟不容易,以后跟着你师父来我这儿走动,我指点你几招弹腿的功夫。”
余晓东连忙道谢的时候,这时候又有人进入雅间。
前面两个人都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后面的则是年轻人。一行人中余晓东倒是认识一个人,自然就是孙永利。此时的孙永利头上裹着纱布,比马老爷子更像**,甚至有点像阿三,说不出的滑稽。
众人落座之后,金七爷介绍道:“老六过来见过两位师叔。”
金七爷介绍道:“这位是你张振远师叔,八极拳的大师。”
余晓东赶忙对着刚进来的黑脸矮个汉子,施礼道:“张师叔,请您以后多指点。”
“好说,好说。”张振远点了一点头。
金七爷接着介绍道;“这位是你孙解放师叔,是四九城顽主的精神领袖,也是鹰爪功的好手。”
孙解放是个大高个,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也哈哈大笑道:“七哥,你还真能整词儿,还精神领袖。”
金七爷也笑道:“都开放十多年了,咱们也要与时俱进呀!”
余晓东赶忙给进来的几人倒茶,当给二利子倒茶的时候,二利子还黑着一张脸,余晓东何等聪明,见师父和张解放如此熟悉,又是兄弟相称,就知道自己该服个软了,当下说道:“二爷,昨天早上是兄弟不对,失了手叫您挂了彩。兄弟年纪小不懂事,您多担待着!”
孙解放见余晓东乖巧甚是满意,对孙永利吼道:“你师弟跟你斟茶,你赶紧喝了。耷拉着脸给谁看哪?”
二利子很是不忿,无奈之下拿起茶碗,说道:“你早说是金师伯的徒弟不就完了吗?咱们也省得误会。”
孙解放怒道:“六子你不认识,顾老五你认识吧!都是自家弟兄,还动起了刀子。你长能耐啦!”
二利子不敢答话,余晓东说道:“孙师叔您就别说二爷了,刚才都说是误会了。您们老一辈子的交情好,我们小辈儿不是也得处吗?您要再说二爷,我们哥俩以后有了疙瘩,就不好处了。”
金七爷见自己的徒弟知情知趣更是满意,深感自己收徒的明智。看马老爷子的架势,如果这个徒弟自己不要了,他恨不得立马抢去。
孙解放见余晓东如此乖巧,满意的点点头,又瞪了孙永利一眼,说道:“瞅瞅你兄弟再瞧瞧你,还不跟你兄弟道歉。”
其实。昨天孙永利回家之后,孙解放很是震怒,放下狠话要剁掉打伤儿子人的一只手。后来陈志峰过来送请帖,简单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孙解放的一股火都撒在了儿子的身上。再听说儿子扎伤了顾老五,简直是气炸连肝肺。这就是人脉的作用,如果余晓东还是那个在广场卖像章的孤儿,他所承受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报复。在机缘巧合之下,拜了金七爷为师,这个难以想象的报复,就变成了自家兄弟打架的小事了。若干年后,余晓东回想起这件事情,还有些后怕,年长一些后便细心经营自己的人脉,因为八面玲珑,还得了个‘鬼子六’的绰号,这是后话,容后再表。
二利子见余晓东为自己解围,浑然忘记了头上的伤,甚是光棍的说道:“叫什么二爷呀!那都是外面人叫的,你以后就叫我二哥,我叫你老六,这样不生分。”
余晓东倒了一杯茶,对着二利子说道:“二哥我岁数小不会喝酒,今儿个以茶代酒敬您一个。”
二利子刚要举杯,进门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插话道:“我是八极拳的弟子叫白玉文,京剧院的武生。既然小一辈要多亲厚,那也加我一个。”
张振远点头道:“不错,你们是应该多亲厚。”
三人举杯相碰,这时余晓东才细细打量了白玉文。这个京剧院的武生还真是漂亮,明眸皓齿的比大姑娘还俊。
二利子也说道:“白哥,你要是妞子,我一定追求你。”
屋里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白玉文也笑道:“威震南城的二爷看上我,不会霸王硬上弓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本来已经将事情说开了,再加上这几句调笑,气愤顿时热烈起来了,老一辈都开始拼上酒了。席间白玉文唱了一段智取威虎山,更是博了个满堂彩。一顿酒一直喝到深夜才散去,几个老家伙内功精湛虽然有点飘了,但是还好。
白玉文和孙永利喝得舌头都长了,孙永利拉住余晓东的手死活不肯放开,拍着胸脯子说道:“兄弟,以后在四九城谁跟你过不去,我二利子就跟他豁命。”
滴酒未沾的余晓东连忙道谢,好不容易送走所有人,自己迈着沉重的双腿,赶回宝钞胡同。
第二天,东南西北四兄妹来到广场,接着买起了像章。学摔跤自然是正事,但总得吃饭呀!
到了早上十点多,二利子晃晃悠悠的走在广场上,昨天喝得实在是有些高了。一个眼尖混混指着前面道:“二爷,您快瞅瞅,前面四个不是跟咱们叫板的小崽子吗?”
二利子睁了睁迷离的双眼,一看正是余晓东四人,便努了努嘴,道:“走,咱们过去。”
几个小混混冲在前面。将四兄妹围了起来,在广场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动手,准备把四兄妹带离广场再收拾。
余晓南扯了扯余晓东的衣袖,脸色煞白道:“大哥,好像是前天碰见的几个混混,咱们赶紧跑吧!”
余晓东摇了摇头,向二利子走去。二利子也向余晓东走了过来,接下来的一幕,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两个人竟然来了个拥抱。
拥抱过后,二利子拍了拍余晓东的肩膀,亲切道:“我说老六,你起的够早的。”
余晓东满脸苦笑道:“没办法二哥,这不是要生活吗。”
二利子叫了旁边的瘦猴两遍,瘦猴才反应过来,满脸狐疑的看着二利子,说道:“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二利子指着余晓东道:“他是我兄弟,告诉咱们的人,以后见到都得叫六爷,你们几个也得这么叫!”
瘦猴看着满脸稚气的余晓东,又指了指自己,哭脸道:“我们管他叫六爷,他才多大呀!”
二利子狠狠地给了瘦猴一脚,骂道:“涨行市了,我的话都敢不听了?这他妈的叫辈份,让你们几个叫六爷是抬举你们,懂吗?”
瘦猴几个现在还云里雾里的,但不敢违逆二利子的话,都喊了一声六爷。
余晓东笑道:“二哥既然碰上了,中午我请客,咱们去吃个饭吧!”
二利子摆手道:“不用了,我这里还有事,给金师伯带好呀!”说完有对瘦猴几人说道:“以后老六他们在广场卖像章,谁也别欺负。如果叫我知道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对我兄弟不敬,我扒了丫的皮。另外除了我兄弟他们几个,别人不许在广场上卖像章,知道吗?”
瘦猴连忙点头,又寒暄了几句,两拨人便各自离开。
余晓南现在还没明白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好半天才问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余晓东不想叫弟妹知道这些东西过深,便打趣道:“是爷爷托梦吓唬他们了吧!叫他们不敢欺负我们了。”
几个弟妹还是将信将疑,年纪最小的余小北嘟囔道:“要是爷爷给我托梦就好了,我都想他了。”说完眼睛泛红就要哭泣,余晓东赶忙安慰起弟妹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