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骏马嚣张的停在张宅大门口,显然骑马的人喝高了,侧歪一下,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不过倒霉的总旗还是被吓得一个踉跄,不过看清楚来者身份之后,赶紧上前一步搀扶好。
“唔,小崽子,把马拴好。”
来者很是嚣张的捏了捏总旗的脸蛋,那总旗也没有任何异色。反而一脸激动,“大都督,您还记得卑职!”
“你他娘的化成灰老子都认得!当初差点儿没把老子的马给喂死!”朱文正摇摇晃晃的拍了拍总旗的肩膀,醉眼惺忪的折腾了半天,看了看总旗的军装,噗嗤一声笑道:“行啊,小崽子,你他娘的都当总旗了。老子还以为你得从什长混一辈子呢!”
门口的总旗很是感激道:“都是大都督您当年的教导的好。”
总旗搀扶着朱文正道:“都督,今天是我长官的升官宴,我们这长官为人不错,待下属很和蔼,您就别砸场子了。人家是读书人做的军职,跟咱们武人不一样,你要是砸了人家场子,人家能上吊。”
朱文正打了个酒嗝,瞪了那总旗一眼,“混账,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是来找朱振喝酒的,朱振呢,带我去找朱振。”
“哎,”总旗亲自搀扶着朱文正走到朱振的位置。
朱文正摆摆手道:“你…可以滚了。”
“都督,您千万别砸场子啊!”总旗叮嘱道。
“知道了。”朱文正不耐烦道。
醉醺醺的朱文正并没引起众人的注意,但是朱振却皱了皱眉头,“这厮怎么来了?”
囡囡从来到现在一直低着头吃,这种宴席的饭菜非常有油水,之前在山上很难吃到,而跟朱振在一起之后,朱振又从来不做这种饭菜。所以小家伙回味着吃了许久。
一直到朱文正来了,才引起小家伙的注意,皱着没脱,捏着鼻子道:“哥哥,文正哥好臭啊!”
“去,小丫头片子……”朱文正从怀里掏出快美玉,直接扔给小妮子,小妮子笑吟吟的揣进兜里,瞬间换了个笑脸。
“文正哥好俊!”
朱振一脸无奈,自己家的妹子别的都好,就一点儿不好,随自己,没节操。
“朱振…你说你他娘……的怎么天天净事儿,找你喝酒都那么难!”
朱文正一把推开张旭,径自坐在朱振身边儿,跟朱振勾肩搭背道。
朱振不愿意跟喝高了的人计较,跟张旭说道:“旭哥儿,麻烦你跑一趟,给弄些清茶来。”
“好嘞。”张旭见朱振并不恼怒,知道来着身份肯定不俗,或许跟朱振关系非常不错。
“来,先不喝茶,喝酒。”朱文正自顾提起酒壶,就往自己肚子里倒酒。
朱振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模样,一把按住朱文正的手,夺过酒壶,“你准备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天天喝喝喝,有没有点儿出息!”
朱文正喝的满脸如同火烧云一般,见朱振夺过自己的酒壶,没有抢夺,反而眼泪掉下来了。
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哭就哭了。
在朱振的潜意识里,朱文正是条硬骨头,别说是受了委屈,你就是用刀砍他条胳膊,他也会跟饿狼一样扑过来跟你拼命,更别说掉眼泪了。
“怎么了?你这眼泪说来就来!谁欺负你了?”朱振有些懵。
朱文正接过茶水,咕咚咕咚喝掉了一壶。
酒也醒了一些。
对朱振说道:“振哥儿,你说咱朱文正有没有本事?”
“本事挺一般的。连我都打不过!”朱振耸耸肩,表情很是蔑视。
“振哥儿!”朱文正大呼一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朱振瞪了朱文正一眼,“今天是我朋友的升官宴,你他娘的要是给我搞砸了,别怪我不客气。”
朱文正脾气火爆,别人不服气,他就服朱振,属于被朱振用拳头征服了的选手。
“振哥儿,能不能聊天了。咱们应天有几个人是你的对手?”朱文正苦着脸,又喝了一壶茶,晃荡着脑袋,像是被锤破了的破鼓。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大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今天怎么了这事儿?还张嘴咱朱文正有没有本事。”
“咱朱文正的本事有多大?攻破集庆的时候咱是首功!我叔父问我,想要什么封赏,我怎么说,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
怎么样?
又有实力,又懂事儿是吧?”朱文正泛着酸水,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可结果呢?他还真的一点儿赏赐都不给我!我现在喝花酒,都得借兄弟们的银子!
这些都不算啥!咱是他侄子,咱可以忍着!侄子跟叔父闹别扭,人家会说咱不孝顺!
可是,我都忍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想怎么地?
他去龙湾准备战事,连告诉我都不告诉我!一直到了前些日子,我前些年手底下的兵崽子买了一批你的绷带,说让我献给龙湾的叔父,我才知道龙湾要打仗!
振哥儿,你知道吗?我是大都督啊!
这么大的军事调动,我愣是一丁点都不知道!你说我委屈不委屈!叔父想做什么?让我滚蛋吗?”
朱振打量着朱文正,这个花天酒地的小青年一腔热血,满腹的才华,一心想辅佐他的叔父成就一番大事业,名垂青史。
结果却落得不受重用,每天喝酒麻痹自己。
看看他如今的形象,发髻散乱如同一堆野草,衣服也满是污渍,像是从泥里捡起来的一样。
“哎。”朱振苦笑一声说道:“文正啊,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什么?”朱文正猛地一拍桌子,引来无数人侧目。
“你怎么也说我错了!我叔母一介女流,说我算了,那我当她是没眼光,你可是咱们年青一代的俊杰,我是何等的优秀何等的风流,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竟然说我错了!好!你说说我错哪儿了。”朱文正瞪大了眼睛,眸子里泛着凶光,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猎鹰。
他一直认为自己跟朱振惺惺相惜,谁曾想朱振竟然说自己错了。
朱振知道这个家伙本性不坏,但是性格有点儿像是哈士奇,好坏分不清楚。
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着说道:“你个傻小子动脑袋想一想,你叔父如果不重视你,为何封你做大都督?这可是三军统帅啊,这不是最大的信任吗?徐达、常遇春哪一个不比你厉害,但是他们谁又有你的职务高呢?”
“可是为什么什么赏赐都没有我的?为什么连军事行动都不告诉我?”
“朱文正啊,朱文正。”朱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叹息一声说道:“你以后能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自己家里人,要赏赐做什么?我听朱沐时说,在吴国公府,就连宗室子弟也都穿补丁的衣服,你朱文正比他们强吧?
再说了,你自己身上有多少缺点,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平时花天酒地,你让将士们怎么想?你又如何服众?
你没事儿不去点卯,你让吴国公怎么想?你又如何取得国公信任?
在议政议军时,你可有远见性的建议?你又如何获取重任?
这些你都不行!
为什么国公不愿意赏赐你,不愿意重用你?那是因为你自己不够优秀,还天天作死!我跟你说朱文正,咱俩相识一场也算是个酒肉朋友,我奉劝你一句,你要是再不老实,再不提升自己,早晚有一天,你会作死你自己!”
朱文正年少登上高位,难免心高气傲,身边又多是些阿谀奉承之辈,朱文正根本就听不到朱振这般振聋发聩的实在话。
如今朱振这一番话,仿佛是洪钟大吕,点醒了朱文正。
朱文正闻言,猛地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振哥儿,我做大都督,封你个都督签事如何?你常伴在我身边,多提点提点我。”
朱振瞬间恢复了一副高冷的姿态,“你感觉你这智商,配和我做朋友吗?”
“振哥儿,你信不信你不答应我,我就抽我到你答应吗?”一阵凉风吹来,朱文正打了个酒嗝,刚才喝的酒又上头了。
朱文正也不管自己在哪里,反正应天府除了朱元璋,就他军权大,做了什么事儿,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这家伙嚣张惯了。
提起手来,就开始抽自己大嘴巴。
“这!这家伙真的是疯了!”朱振一脸崩溃。
“诺!你们那桌做什么?你可知道今日是我手下百户大喜的日子?”
朱振一直在开解朱文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大舍的千户到了。
张大舍要祭祀祖宗,是个复杂的过程,在祠堂里一时之间也出不来,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九儿见状起身道:“振哥儿,你莫要将这里当成你家!您虽然有不少农田,不过说到底也是百姓罢了。这百姓家的规矩跟官场可不一样!你这样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把这里当菜市场吗?那可是下人们才去的地儿!这位是兵马指挥司的千户大人,你赶紧回家吧,切莫冲撞了大人。”
朱振冷下脸来,起身便要离去。
朱文正哪里管这些,拉着朱振的袖子,还啪啪抽自己的脸。
“振哥儿,答应我,若是不答应我,我便抽下去!”
“啪!啪!啪!”
朱振皱眉,这他娘是什么醉酒模式?
头发都让他自己抽散了,搁在晚上,一准儿被人当成是鬼。
九儿的屠户父亲站起身来,示意家族里的年轻人道:“如此不知好歹之辈,与他讲什么道理!直接叉出去!”
“亲家,这振哥儿是大舍的朋友,你撵他出去,何等失礼?”张四六起身不满道。
“怎么?你们这群穷亲戚还也配在这场合张嘴说话?”屠户无视道。
“你!”张四六再怎么宽厚,也控制不住自己,刚想上前理论,却被朱振按住。
“张夫人,你的意思是要撵我走喽?”朱振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冷笑道。
“是又如何?”九儿看了一眼正走出祠堂的张大舍,一咬牙道。
“呵呵,那你别后悔!也别去我宅子找我!有的人错一次不知悔改,可以被原谅,但是错第二次,可也许就真的没机会了!”朱振拽起朱文正扭头就往外走。
见朱振一脸高傲,不仅九儿一脸的鄙视,就连她那些趋炎附势的邻居们也异常的看不起朱振,纷纷冷雨嘲讽。
“呵呵,想走走便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想攀张家的高枝儿。”
“就是,乡野种地的农夫而已。”
“无非是想借着张千户的升官宴扬名而已,莫要管他,随他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