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囚牢龙辛苦赶路的时候，穆赫又能继续和李学问探讨一些学问了。不料他表面看着很平静，其实窝着一身火气呢，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嘲讽劲十足了：“阳焱，你看，这夜色多美丽啊，冷风吹得多紧俏啊，我做了三千年精灵，凡此时间无不在枕梦深眠，还从未有如此雅兴登高望远、一览众山小呢。”
不是，你这也该认命了吧？我穆赫在三百年前已经死了，可现在不照样接着寻死嘛。穆赫这样想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学问，这些话不好当面说，他指望这阅人无数的高雅生物能从他诚实的眼神中看懂一二，那就是——你小气也该有个度吧！
不管李学问看没看懂，他紧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都是拜您这位神通广大的鬼畜所赐，我不得不在野蛮的兽人押解下，坐在臭气熏天的囚牢里促膝夜谈……”他戴着白手套的手试探性地摸了下铁笼，顿时挑着眉嫌弃地啧啧一通，“阳焱，我们需要更加亲密的关系，我妹妹的美貌你是见识过的，我强烈建议你立刻坠入爱河，向她表白吧！”
我傻啊，你都说了自古以来无数对她表白的男人都没落下个好下场，非残即傻的，我还跟着凑什么热闹啊。爱情一定是需要的，但得循序渐进，不能那么残暴，再说……我二十岁都不到呢，爱情的事从来没想过呢！穆赫心想，算了，还是转换个别的思路吧。比如——
他拉开背包，从里面把小熊布偶掏出来，李学问瞥了一眼，果然又开始说话了：“我一直不知道早在N年前就已经被搜索一空的超市里还有这么一包宝贝。”
“我以前见过你吗？”穆赫问。
“没有。”李学问答。
“那你当然不会知道我藏了这么一包宝贝。”
李学问撇撇嘴，“不说那些食物过期了吃掉会闹肚子，单说……天哪，难以想象，你可是个相当硬派的男人，至少我这么认为。男人应该搜集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书籍、武器、古罗马战士的头盔，、绅士们的手杖、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星战》的海报、夜愿的唱片、很棒的动漫手办……”
李学问一一历数，谈到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很明显这是属于他的收藏。
“我收集伤疤。”穆赫打断他，把小熊塞到李学问怀里，套用阳焱给他的一点记忆：“我从小到大不止给我自己搜集东西，很多时候我都在各个废墟里穿梭，希望能找到一些遗留下来的食物，女孩们会喜欢的食物……”
无论从哪个角度，穆赫都觉得自己比这个活了三千年的精灵正经多了。
“说起来，外界一直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你是少有的独行侠，”李学问眨眨眼，把小熊向下挪了下，挡住了裸露在外受着寒风侵袭的脚踝，舒服地长舒一口气，问：“你的那位她叫什么名字？”
这话说得多暧昧：“什么我的那位她？”
“对了，你失忆了。”李学问反应过来。
一个兽人驾着囚牢龙靠近了穆赫他们的铁笼，相当凶狠：“给我住嘴，你这个鬼畜杂碎！还有你，精灵……”
语气陡然绵和下去。
李学问下巴一挺，抬起自己高傲的头颅：“低等的生物，在黎明曙光之下，你首先应该礼貌地向我道声早安，而后再询问我是否愿意侧耳倾听你的诉求！”
兽人无奈，“早安。”
李学问鼻子里轻轻哼气，以示回应。兽人嘴巴动了动，没说什么，改去巡查后面装载着妈妈等人的囚牢。
妈妈立刻叫住了他，大概是嚷嚷着他一直很配合兽人的行动，为他们做了很多事，包括前面的鬼畜也是他捉住的，为什么现在也要被关在囚牢里，为什么他也要被送到昂多那里去。
“你还有什么可交易的吗？”那兽人问。
“我、我……”
穆赫看到妈妈低声和兽人说了些什么，而后那兽人哈哈大笑，“迟早的事。”
都是恶棍。穆赫暗暗地想，努力想在囚牢里看到萧蔷的身影，但却没有发现。他松了口气，最后一次见萧蔷，她正怯怯地躲在很远的立柱后，应该是她看到变故后再次逃跑了吧。虽然穆赫对她不至于有好感，但也真心希望这丫头能找出一条适合她和她腹中孩子的有尊严的路。
他想把注意力回归到自己……阳焱的身上。
“我只记得一位叫雪琳儿的女孩，我没见过她，所以只知道她的名字。”穆赫说，看着李学问。
“奇怪，你既然没见过，又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穆赫迷茫地摇摇头。
“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的，我能感觉到，每当我试着回忆那之前的历史，总有一个卡点让我很难过，我回忆不起来那是什么，但总之很难过。应该就是这件事的发生让我知道了雪琳儿，也下定决心去找到她。”这次穆赫说的是实话，他自己的亲身感觉，李学问的表情变得很同情，但穆赫要的不只是同情：“你活得比我久，你也听说过很多阳焱……呃，我的事迹，你知道的可能比现在的我要多很多。”
“那倒的确！”李学问的尾巴立马就翘的老高，“但既然你失忆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让你自己去想起来。别人嘴巴里的唾沫可比不上你亲身经历的痛和快乐！”
“你知道一些事。”
“听说过一些。”
“嗯。”穆赫用力点头，“但是你不打算告诉我太多，对吗？”
“为了对你的记忆负责，我必须只听说过一点你的事情，”李学问意有所指：“比如，你一直想要知道的‘鬼畜’是什么。”
虽然因为不能知道太多事情而有点失望，但穆赫不肯落掉任何一点答案——他现在可是迷迷糊糊的就像一只刚穿越到恐龙时代的小野鸡：“是什么？”
“记得我说过的魂灵吗？”李学问问。
“是，高居食物链的顶层，世界的大主宰。”穆赫回答。
“从炼狱中钻出的魂灵并不是只有十二个，他们数以千计，每个都丧心病狂，急需人类血肉的滋润。当这个需求被暂时满足后，他们拍拍肚皮，想着发泄他们千年来积蓄已久的欲望——有什么比体型相当，外貌不差、力量脆弱的人类更合适呢？人类有很强硬的骨气，他们宁愿被抛到酒窖里也不甘心充当大敌魂灵的**，但总有一些屈服的，就这样，她们便在魂灵的兽欲过后怀上他们的孩子。”李学问顿了顿，说道：“这批出生的新物种，被人类认为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不被接纳，相对的，魂灵认为他们是畜生所生，玷污了他们纯正的血统，所以也不被接纳。于是，由一对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繁殖的新物种承载着整个世界的诅咒，称为……”
李学问保留了那个词语，穆赫已经知道了答案，“鬼畜。”
李学问点点头表示赞同，同时恰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穆赫想起萧蔷的介绍——人类讨厌阳焱，阳焱也讨厌人类，就连兽人和囚牢龙都会不顾一切地追杀他，只为斩草除根——
“你在这里藏了只鬼畜！你在这里藏了只鬼畜！”
萨克的吼叫再次响彻在耳畔，穆赫抬眼看去，驾着囚牢龙飞在队伍最前面的萨克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
穆赫赶紧低下头。
“别害怕他们，虽然他们是捕捉杀害鬼畜的猎人之一。”李学问安慰，他这安慰真是独特。
穆赫把声音压到最低：“听着，那些人类说，我患了一种可怕的疾病，我一点都不记得以前我是不是也有这种病，总之，那些孩子们也确信我身染恶疾。某些时候，可能只是一些情绪波动，我的体温就能降到很低，甚至能冻结空气中的水分子，能让它们结冰，更可怕的是，它还可以变成我想要的模样，在和萨克交战的时候，那些冰变成了一把冰斧……你一定不能相信，我现在也不能发病给你看，但这是真的……”
“为什么不相信呢，那是你的能力。”李学问马上说。
“能力？”穆赫很疑惑，“你刚才用到了‘能力’这个词？”
“没错，就像八爪章鱼要吃人，蒙奇·D·路飞会‘刚么刚么多’（橡胶果实能力），万物生来具有保护自己的方式，而能使用冰雪是你们鬼畜与生俱来的独有能力。”李学问说着，扭过身正面面对着穆赫，手指依次划过他的皮肤、骨骼和心脏：“它们就在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的眼睛就是窗口。”
穆赫细细地感受着，希望能感受到阳焱身体里能量的波动，但很遗憾，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这当然是一件难事，鬼畜本身就是一个新生物种，我们对你们的了解很少，而且这个能力可能确实不太好运用，不然你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畜来不及长大就惨死，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从十一区的山疙瘩里走出来，去到这个世界的大平台上去看看，那里充满了血腥和暴力，但如果不从血腥暴力中成长，你将永远迷茫。”
“那对我来说太早了。”穆赫赶忙拒绝，“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雪琳儿，完成阳焱……完成我自己最深的一个心愿。”
“那样也好，只是见到她的时候不要吓一跳。”
听到李学问这么说穆赫才吓了跳：“她很丑？”
“不。”
“很凶？”
“没有！”
“怪胎？”
“你怎么好意思？你也是怪胎。”
“那我为什么要吓一跳？”
李学问很不耐烦了：“你问题真多。”
“如果你是教堂地板下蜗居的那个男人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啰嗦。”
“哦，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抬举了。”李学问说着扬手一指某个方向：“看啊，昂多的城堡！”
穆赫抬眼看去，什么都没有啊。他重新看向李学问，然而，他的瞳孔竟然就在扭头的瞬间放大，他嘴唇哆哆嗦嗦，半天都哼不出一个字来，脖子也像是一根木头似的僵硬地回转不过去，所有他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摇晃李学问，想把这个装睡的高雅精灵晃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