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锦衣在一处茶楼找到了南宫云恒。
一片挽留唏嘘声中,胡子花白的茶楼评书先生下了台,掌柜连连道歉,请了另一个年轻先生上台。
“何事?”
锦衣微微一愣,“啊?哦,我想进四合小院鬼宅。”
“为何?”
“传闻院中闹鬼,可那孩子我曾经见过,不信她会死后作恶。”
“人心尚且难测,何况是鬼。”
锦衣目光坚定的看着南宫云恒,“若非亲眼所见,我定不会死心,请帮我进去!”
南宫云恒突然广袖一挥,锦衣只觉眼前蓝光闪现,周围场景立刻扭曲成团,片刻间便坠入黑暗。
“麻烦的女人。”
锦衣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这是.....”
“你来啦。”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丽儿?”
昏黄烛火下,锦衣抬眸远远望去,只见无月夜色中,一抹清丽身影落座井沿,容颜依旧却是白衣素裹,尽显凄凉。
“你.....”锦衣神色落寞的说:“竟真的死了。”
丽儿无奈一笑,“是啊,我也很意外呢。”
仅仅三年而已,竟是阴阳相隔,若能预料到今日,当初我一定带你逃走.....可惜没有如果。
心中百转千折,皆化为一缕无奈酸楚,锦衣很是气愤地捏紧双拳,却在丽儿依旧灿烂如初的笑容中,无力松开。
“怎么?多年未见,无话可说了吗?还是....怕我这个鬼会害你?”
锦衣摇摇头,“若真怕,就不会冒死进来了。我只是有些难过。”
眼见锦衣哀伤神色溢于言表,丽儿眼底划过惊讶,随后又略感落寞地理了理发丝。
“真是傻瓜,人总归要死的,我不过走得早了些,有什么可难过啊。”
锦衣摇头不语,对不起,我终究没能帮上你。
“喂,你可别哭啊,刘大娘天天来就够烦了,你敢掉一个金豆子,我立刻消失!”
“没哭,不信你看。”
“嗯,这还差不多。”丽儿说着望向房门,“还记得,那时你为了敲开门,可费了不少心思呢。”
“嗯,想见一面真不容易。”
丽儿轻笑一声:“恐怕以后更难了。”
是啊,人鬼殊途终陌路。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呢?”
“许是,老得慢吧。”若知晓我将来会永远活在这个时候,不老不死,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鬼突然陷入沉默,相对无言中各自怀揣心事,气氛顿时显得尴尬异常,却谁也不愿先开口打破。
锦衣咬咬牙问道:“能告诉我,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你想听,那就讲讲吧。”
那年...丽儿的爹,也就是李远沉迷女子,整风轻云淡的询问,合着那明媚笑颜,犹如一把看不见的利刀,生生刮下锦衣一层皮肉,痛入心底却无可奈何。
“我不懂,你为.....不反抗?”
丽儿笑容一僵,“反抗啊,呵呵呵.....何必呢?没了我,娘才能改嫁啊。你看,那些平时欺负我的人,现在多害怕,做鬼比做人强多了,不是吗?”
锦衣眉心皱起,“你可知厉鬼的下场?”
锦衣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而是说道:“你有没有死了,也想再见一面的人?”
说到这,丽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捏紧衣袖,“一个弃我不顾之人,不见也罢。”
“他在哪里?”
“阴宅待久伤身,回去吧。”
“我去带她来,这样你是不是就愿意投胎了?”
丽儿别过头,“没用的。”
“怎么会?哪有亲人不愿相见的?”
丽儿突然笑了一声:“呵呵....是啊,哪有这样的亲人呢。”
“对啊,告诉我去哪找他。”
“走近点,我就告诉你。”
锦衣走了过去,“好,你说吧。”
“就在......”
青光闪烁,瞬间锦衣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推出了院门外,拼尽全力挣扎,却只来得及听到一句话。“锦衣,永别了。”
“丽儿!”
锦衣愣在原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百味杂陈,却又无可奈何,只觉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
“为何不让我帮忙呢?”
咚咚.....
一个声音传来。
“嗯?“”
奇怪的敲击声自房顶传来,锦衣有些诧异地向后退了两步,缓缓抬头望去。
却见玉面糖人挂在屋檐之上,动作迟钝地用身底木棍,一下一下敲着瓦片。
“你叫我?”
咚咚咚!
“你有事?”
咚咚咚!
糖人蹦到锦衣身上来回蹭蹭。
锦衣唇角一抽,“别以为糖人揩油,我就不敢吃了你。”
玉面糖人似是听懂了你的话,以木杆为笔,在锦衣掌心划下几一业个字。
“陵光寺主持?莫非他知道丽儿的娘在哪?”
咚咚咚!
“太好了!”锦衣忽然神色微变,“不对,你怎么活过来了?何方妖孽?!”
锦衣说完这句话瞬间倒地不起!
“起来,想装死蒙混过关?信不信吃了你?”
然而等了片刻糖人却毫无反应,锦衣只得无奈弯腰将它捡起,来回晃了又晃,还是不见动静。“....好像就是个普通糖人诶。算了,先去办正事要紧。”
锦衣想了想,还是将糖人扔回院子中,毕竟那是丽儿唯一的遗物了。就当陪她做个伴儿吧。
锦衣走后,南宫云恒撤去身上的隐身术。
深深的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傻缺。”
陵光寺。
“大师,可否让我与主持一见?”
合德合掌施礼,“阿弥陀佛,主持卧病在床,恐怕多有不便啊。”
锦衣眉梢一挑,“我查到了些四合小院的线索,大师当真不引见?”
“当真?!阿弥陀佛,请施主随贫僧来。”合德不再多言,拿着扫帚缓缓向寺内走去,锦衣紧跟其后只闻阵阵焚香弥漫而来,逐渐平复郁结心绪。
然而当合德领着你准备穿过大殿时,却见一和尚正坐蒲团之上,容颜清秀,肤色苍白,温和却有些虚弱的嗓音,伴着木鱼轻敲之声,静静朗诵佛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庄重祥和之感,令人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画面。
那人手中转动佛珠,“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
合德有些神色紧张,“主持怎么会在这?”
居然不是老爷爷.....
“合德来了?去忙吧。”
“可是.....您的身子.....”
“无妨,我有话要同这位施主讲。”
“是,合德告辞。”
锦衣看着合德离去,还细心关上了门,室内一时陷入沉默,想上前询问,又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了。
主持放下木鱼,“你比我预计的.....早了半柱香。”
锦衣上前一步,说道:“主持会算命理?”
“小小把戏,不值一提。”
主持扯过蒲团,“请坐。”
锦衣大方落座,“在下锦衣,不知主持如何称呼?”
“法号空禅。姑娘若不拘泥世俗,就免去主持之称吧。”
“好,空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