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正抱着铃儿的尸体走出监狱时,天边的一簇曙光也成功的撕开了漫漫黑夜。
东方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高远缓缓的跟在他身后,高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欠东方正的已经还不清了。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东方正的家中,东方正将铃儿的尸体放在了床上。
“你走吧,我想跟铃儿单独呆会。”东方正道。
只过了短短的几个时辰,东方正却像突然老了十岁。
清风拂过门口的风铃。
铃声清甜依旧。
只是这人呢?
人死了。
高远知道他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于是说道:“我在许婷婷家的客栈里等你,你有时间了就去找我。”
东方正不语,静静的看着床上的铃儿,静静的听着门口传来的风铃声。
许婷婷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有个男人早上出去给她买包子吃,她等啊等。
等了很久他却没有回来。
她出去找他。
得到的却是一句话,不要找我。
于是她哭了。
哭了很久,一直哭到半夜,哭到睡着,还在梦里哭。
天朦朦亮,空气中充满了包子的香味。
这次高远是第一个来买包子的人。
“老板,来十个包子。”高远道。
“呦!又是大侠您啊!您的口信我帮您转达了。”包子铺老板道。
“哦,多谢,那个姑娘说了些什么吗?”高远道。
“没说什么,只是,哭的很伤心。”包子铺老板道。
有人在敲门。
这个时候,客栈本来是不应该会来客人的,但是许婷婷被敲门声惊醒了。
她眼睛红肿,摇摇晃晃的打开了客栈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许婷婷呆呆地看着他。
他也笑着看许婷婷,只是这笑容,很疲惫,很酸苦,恐怕要比哭难看几百倍。
许婷婷伸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没有闪躲。
“你个骗子!你去哪了!”许婷婷道。
“我说买包子的人太多,我等到现在……你信吗……”高远道。
有这么一个男人。
他清晨去给他的情人买包子,然后打了一架,然后去监狱里骗了一个犯人反而上当,然后被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偷袭,最后吃了一顿鸿门宴,先后死了五个人,瓦解了一个危害一方的帮会,历时一天一夜,最后在第二天的清晨,他终于买包子回来了。
没错,这个男人,就是高远。
“啪!”
门被摔上了。
高远还是站在门外。
“婷婷,你又怎么了?”许老板也被惊醒,喊道。
“没事,爹。”许婷婷赶忙答道。
可是许老板已经穿衣服起来了,他走出房间,道:“是不是来客人了?”
“没有……爹……不是客人……”许婷婷道。
“打开门吧,一会儿起得早的客人也要出去了。”许老板说着,拉开挡在门后的许婷婷,打开了门。
却见高远提着包子苦笑着站在门口,道:“许叔……”
“哎呀,小远!昨天婷婷说你来过我还不信呢,你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呢?”许老板惊道。
“我……”高远支吾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已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这一天一夜经历的事,若是想解释清楚,恐怕还得说一天一夜。
“快进来,快进来,别让别人看到你!”许老板道。
“哎!”高远有了台阶下,急忙走了进来。
“小远啊,五年前多亏你出手相救,不然我们家婷婷可就……”许老板谈起五年前,想到自己当时的怯懦,不禁汗颜。
“别说了许叔,那都是应该的。”高远道。
“那官府现在还抓不抓你?”许老板关切的问。
“不抓了。”高远道。
“那就好,那就好……”许老板突然注意到高远手里的包子。
带礼物从来没有带包子的。
许老板毕竟是老世故了,很快就会意过来,于是接着道:“婷婷,你看小远给你买了早饭,快来吃吧。”
“你让他自己吃吧!”许婷婷说完径直走回了房间。
“唉,你这孩子,小远不来时你成天念叨,小远来了你又瞎胡闹!”许老板微怒道。
“算了,许叔,是我惹她生气了……”高远急忙道。
“怎么回事?”许老板道。
“我买包子买了一天……我日后再跟你们解释……现在我好困,我一夜没睡觉了……”高远自己都觉得荒唐。
“为了给婷婷买包子,一夜没睡?”许老板惊呼道。
“不是……有时间我再慢慢说……”高远很无奈的道。
“那我给你找间客房先睡一觉吧。”许老板转身。
高远跟了上去。
因为从内心到肉体,高远都已经疲惫到了极限,他几乎是脑袋刚碰到了枕头,就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
当高远醒来时,已是傍晚。
夕阳垂暮,迸发出最后的鲜红,浓艳的红,浸透了漫天斑驳的云彩,几个孩童在大街上打闹,小脸也被映成了红色。
东方正已经来了。
他坐在角落的里,扒在桌子上,桌子上有一坛酒和两样小菜。
“他已经在那里喝半天酒了……不会是又来抓你吧?”许婷婷小声告诉高远。
“他抓人时从不喝酒的,他喝酒时肯定也不会抓人,你给上几个菜吧,还有酒。”高远说完走了过去。
“东方兄。”高远道。
“嗯……”东方正含糊的答应一声,坐起来,看着高远。
他的眼睛通红,空洞,疲惫,已经没有了往日那慑人的正气。
高远突然注意到,他两鬓居然已经斑白!
一夜白头,不仅存在于传说中。
高远看着东方正,感到非常痛心,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
他只有苦笑。
东方正也笑了。
高远看着东方正那笑容又滑稽,又悲惨,笑得更大声。
东方正已然笑的不能自己,扒在了桌子上。
高远已经笑出了眼泪。
东方正已经笑的用头一下一下的撞着桌子。
许婷婷端着一道菜出来,看到这两个人,满脸的惊愕。
一个捕头,一个杀人犯,坐在同一张酒桌上,一句话没说,只是笑,举止奇怪的像疯子一样不可理喻。
“你们……疯了?”许婷婷不敢多看,放下菜就躲的远远的。
东方正终于还是哭出来了。
高远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