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匪徒没有再来。
可是晚上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一个捕头。
这人看起来身高有七尺五寸,穿捕快服,手提腰刀,两道剑眉显得格外正气。
“阁下可是前几日在这里杀人的人?”捕头道。
“不错。”高远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捕头道。
“高远。”高远道。
“哦,我乃捕头东方正。”捕头道。
“哦,江湖人称追魂神捕的东方正?”高远道。
“那想必阁下也就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惊雷剑了。”东方正道。
“你是来抓我的?”高远道。
“正是。”东方正道。
“你抓得住我?”高远道。
“那要试过才知道。”东方正面带微笑的看着高远,继续道:“请随我到外面来,屋内打斗难免要损坏桌櫈。”
二人来到了客栈外。
夏日的夜晚总是很清爽,门外的尸体也早就被人抬走。
高远站在客栈门口,努力呼吸着新鲜空气。
一个人,要怎么证明自己还活着?那就是,呼吸。
只有在呼吸的时候,高远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月如勾。
“请。”东方正道。
“请。”高远道。
两个人站的位置相隔有十步,手都按在了刀剑的柄上,互相注视对方的眼。
人未动,神先动,而神动眼必动,所以高手过招,都是通过观察对手的眼神来判断对手什么时候出手的。
东方正眼中有光一闪,同时刀以出鞘。
追魂神捕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江湖上那么多大盗栽在他手里也不算委屈。
高远的剑几乎是在同时,也已经出鞘。
刀剑相格激发出了明亮的火花。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招式,只能看到寒光一片,听到空气被割开的尖叫。
突然,一声巨大而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两人的武器双双脱手,带着一串火花腾空而起,在寂寥的夜空里,绚丽的像烟花一般。
武器的脱手并没有让两人停止,东方正的掌法也不弱。
但是,高远空手的功夫却要比东方正差很多。
当两人的武器从空中落下时,高远被东方正一掌打出去几步远,高远的剑就插在高远面前的地上,而东方正的刀则架在高远的脖子上。
“你赢了。”高远道。
“我赢了。”东方正道。
“动手吧。”高远道。
这时一个人突然跑了过来。
是许婷婷。
她张开双臂,护在了高远前面。
“你们这些官府的人,就会抓好人!”许婷婷道。
“杀人偿命,在没有公堂审判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是好人。谁也没有权力擅自杀人。”东方正道。
“那坏人欺负我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救我?”许婷婷道。
“没人告诉我。”东方正道。
“就算有人告诉你,你来的时候恐怕我尸体都凉了!”许婷婷昂着头,注视着东方正,继续道:“这些匪徒在这里祸害百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不管,还不能让老百姓管吗?你们不杀坏人,老百姓杀了坏人,你们就要抓老百姓,难道律法是专门为了限制老百姓设立的吗?”
东方正无言。
“高远哥若是不杀那几个人,恐怕,恐怕我已经被人糟蹋了!”许婷婷为了高远也是拼了。
东方正无言。
“你回去吧,婷婷,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高远道。
“我不走,我走了这捕快就要杀你!”许婷婷道。
东方正的刀,缓缓的从高远的脖子上拿了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东方正对许婷婷道。
“你走吧。”东方正又对高远道。
“你不杀我?”高远道。
“你不应该死在我的手上,但是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不然我还是要抓你的。”东方正道。
高远定定的看着东方正,然后从地上拔出他的剑,缓缓的插回鞘内,和许婷婷一起走进了客栈。
东方正看着高远的背影,目光中有一种英雄之间才会有的惺惺相惜。
他们都是英雄,只是路不同。
东方正叹了口气,走了。
明月依旧。
“我要走了。”高远道。
“嗯。”许婷婷道。
“我还会来看你的。”高远道。
“嗯。”许婷婷道。
高远看着许婷婷,许婷婷看着窗外的月色。
高远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许婷婷突然泪如雨下,她一把从后面抱住了高远。
“你不走行不行……”她哽咽道。
“不行。”高远浑身僵硬起来,这个女人仿佛有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他迈不出去一步。
许婷婷紧紧的抱着他。
“放手吧,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高远轻轻的说道。
他的内心难道不会痛吗?可江湖就是江湖。
“你什么时候回来?”许婷婷道。
“一两年,等我能够打败东方正的时候。”高远道。
许婷婷松开了手。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信,但是她明白,高远属于江湖,虽然她想将他从江湖中拉回自己身边。
可是,如果高远不属于江湖,她还会爱上高远吗?
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也是一种浪漫,红色的浪漫。
女人总是喜欢浪漫的。
许婷婷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条她最喜欢纱巾塞给了高远。
纱巾如蝉翼般轻薄透明,还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不要忘了我,你,走吧。”许婷婷道。
高远将纱巾折好,放到了怀里,但是没有说话。
他还是走了,大跨步的走了。
逃进了他的江湖。
高远没有再回头,他不想看到许婷婷那憔悴的脸,也不敢看,他只觉得胸口的那条纱巾像一块火炭,灼烧着他的心脏,他的灵魂。
天上那如勾的月,亦有阴晴圆缺。
只是不知道,它会不会懂得人间的悲欢离合。
许婷婷站在客栈门口,静静的看着高远的背影,缓缓的隐在了惨淡的月光里,任由泪水滑落。
“婷婷。”客栈老板小声的叫道。
“爹。”许婷婷回头,看到她的父亲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扑到了父亲怀里。
无论怎样,至少,她还有个父亲永远在她身边,虽然这个父亲不够伟大,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从这个夜晚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高远,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