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龙尼莫久也全然没有料到。
因而听到消息时,他彻底惊了,“什么?”
那个来传话的东宫侍卫见太子殿下微微眯眼定定看着自己,自己回禀了一长串的话,他却只回了自己两个字,而且半晌没有再说话。
那侍卫斟酌了再斟酌,只得硬着头皮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蓝教主到那儿的时候,那些人全都已经死了,蓝教主查看之后,确定都是中毒而亡。可谁知道那些刁民不知如何竟涌到了院子里,恰恰好听到了蓝教主查验的结论,便是闹将了起来。偏偏那个时候,寨乃大人带了人将那院子团团围住了,说是奉了圣命要拿蓝教主入死牢。蓝教主不肯,说她无罪,寨乃大人却不听她辩解,只说他是奉命行事。”
“蓝教主要求面见殿下,寨乃大人说他做不了主。蓝教主又说要面见陛下,寨乃大人还是不允。两相僵持下,寨乃大人直接动手拿人,便是与蓝教主起了冲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两边就打了起来,寨乃大人和手下虎威军这回不知怎么回事,竟是下了死手。寨乃大人甚至放话说蓝教主抗命不遵,直接拿下,死活不论。后来......后来蓝教主便带了人突围而出。属下也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便立刻回来禀报殿下,怎么......蓝教主未曾回东宫来吗?”
后头那句话,他的声调渐渐低了下去,因为他自己已经再清楚答案不过。
到了这会儿,龙尼莫久的面容已是一寸寸铁青下来,后槽牙悄悄咬紧,自然是没有回来。
他面无表情,脑子却已经在飞快地运转。
那侍卫不敢打扰他,只觉得这初春时节,这殿内却好似骤然经了一场霜降,让人打从心底地泛起寒凉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尼莫久终于低声开了口,“去!请蓝夫人来!”
那侍卫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是”,转头快步出了殿去,听命去寻蓝素儿了。虽然一点儿异议都不敢有,可心里却是免不了腹诽。为何殿下既不派人去寻蓝教主,也不让人去探宫里的状况,反倒要在这个时候去寻蓝夫人来?
只是两刻钟后,他又是满头大汗跑了回来,心里又急又怕,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殿下,属下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见着蓝夫人。问了不少人,也说不知夫人去了何处。”
没了白玉扳指,龙尼莫久思虑时却还是忍不住习惯地转动着拇指,闻言,转动的拇指却是微微一顿,就是低垂的眉眼亦是滞了一瞬,片刻后,才抬起头来,朝着下头冷冷一瞥。
就是这么一瞥,那个本来周身就已经被冷汗浸透的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双膝一软,便是跌跪在了地上。
龙尼莫久站起身来,抬手朝着边上也是噤若寒蝉的宫女一招手道,“过来,给孤更衣。”
这个时候更衣?侍卫和宫女都是疑虑重重,却都不敢多想,殿下自来是阴晴不定,也捉摸不透的,谁能料到他在想些什么?
谁知,这衣裳刚刚换好,那头便有人来报了,说是宫里来了人,奉陛下之命,请殿下立刻进宫。
龙尼莫久敛了敛衣襟,徐步走了出去。
他身后,那个侍卫和宫女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到,神了!殿下莫不是能未卜先知不成?
南越皇宫,南越帝起居的长明殿内,此时是沉寂非常,落针可闻。
南越帝近来身子越发不好,莫说早朝了,就是偶尔召大臣议事,也连寝殿都不出了。
寝殿内终日里都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和熏香味,让人闻了总觉得气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南越帝的脸色也一日难看过一日。偏生他却固执得不肯让人开窗透气。
伺候的人通禀说太子殿下到了。偌大的殿内站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皆是不露声色地朝着上头宝座之上的南越帝看去。
南越帝很高,却也很瘦,因为很高,所以显得更瘦,一身华绣的衣裳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用一只胳膊支着脑袋,在那宝座之上闭着眼,锁着眉,似睡了过去,也不知听没有听见这话。
没人敢问,都静默得恍似一道影子。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那个通禀的内官正要硬着头皮再说一声时,南越帝却是咳咳了两声,眼也没睁,只是淡淡道,“让太子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是徐徐从外而入。
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后铺展开来,让他身穿衮服,长身玉立的身影沐浴其中,金光缭绕,好似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缓步徐来,让人难以逼视。
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之上,拖得老长。
宝座之上的人也在此时睁开眼来,瞧着那个好似敛蕴了日华的身影,眼色像是交织了一百种情绪一般,复杂难解。
龙尼莫久却恍若没有瞧见殿内站着的其他人,也没有看出南越帝复杂的眼色,面上一直挂着惯常的微笑,施施然走到大殿正中,双手交叉胸前,朝着宝座之上深深一拜,“父皇安好?”
南越帝轻哼一声道,“能不能安好,就看太子为不为寡人这父皇分忧了?”
“儿臣自当为父皇分忧。”
“既是如此,今日坊间那一场热闹该如何收场,太子应该心知肚明了?”南越帝咳咳了两声,脸色更难看了,喘匀了气才说道,可就连声音也多了两分气若游丝。他显然也不想多耗神,直接便入了主题。
“父皇放心,儿臣这便亲自带人去将蓝若华抓回来,另外,也会派人将这桩事查个水落石出。”
“人要拿,可这事儿却用不着查了。早前,进献给寡人的丹药里投毒之事到了现在,太子也还未查出个所以然来,寡人等得,可如今坊间那么多条性命,百姓激愤,民心不稳,他们可等不得。”
“你既然要为寡人分忧,方才也亲口承诺会将人拿回来,寡人心甚慰。不过,那蓝若华不死,怕是不足以平民愤,你拿了她便就地正法吧!回头将她的头颅悬于城门上示众三日,应该也差不多可以平息此事了。”
“父皇!”龙尼莫久没有想到南越帝居然张口便是要蓝若华的命,语调平淡,却坚决,显然是早已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