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宍户慈郎一路打打闹闹来到食堂,然后到了要分开各自行动的时候。
“好了,你们俩去跟闪亮大军汇合吧,我就自己去找地方坐啦。”
“闪亮大军是什么东西?”宍户疑惑地看着我。
糟了,一不小心把这词给说出来了。我有想打自己嘴巴的冲动。
“为什么要自己找地方坐?麻里奈不跟我们一起吃嘛?”慈郎歪着头说。
“呃……跟你们一起吃?”
“不然你以为怎样啊。”宍户奇怪地看着我,“你不是老喜欢嚷嚷没人陪你吃饭吗,现在有人跟你一起吃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
“还是不要的好。”我说,“我怕我刚对付完一支宍户敢死队,又来一支慈郎敢死队什么的。”
“哈?”宍户的脸变臭了,“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是宍户敢死队。”
“就是西内那样的啊……喜欢宍户喜欢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把全世界女生都干掉的那种,我很怕耶,我超怕的!我可不想再过每天抱着书包吃饭还不敢上厕所的日子了。”
“我说你这家伙啊——”宍户刚想指着我开始说什么,我看见迹部和桦地正从食堂门口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忍足向日,以及凤和日吉。
一瞬间,我好想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或者立刻挖一个洞钻进去藏起来。
话说回来,为什么忍足会出现在学校?按照宍户的说法,他不应该回关西过生日去了吗?
总而言之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希望这群人就这样从我身边经过,不要发现我……也不要跟我说话。
但是,耳边还是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凤的声音。
“宍户前辈,慈郎前辈,午安!……咦,这位是……原前辈?”
呜哇,还是被发现了。我痛苦地把脸扭开。
“你干嘛一副做贼心虚没脸见人的摸样啊。”宍户对我说。
拜托你这种时候不要和我说话好吗!!我在内心大喊着。
“凤,你的叫法错了哦!”我听见慈郎用快活的声音说道,“她已经不叫原了哦!”
“啊……说的是呢。抱歉了,现在应该是……呃,迹部前辈对吧。”
我不难想象迹部景吾此时此刻的表情。迹部前辈这四个字还真是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我深深叹了口气,下定决心回过头去面对这些我无颜面对的人。
“凤同学,我知道你是好人,要叫暴力女大嗓门女牛仔裤女什么的都随便你,但就是拜托你千万不要再叫刚才那四个字了。”
我对着凤一字一句无比痛心地说道。
“……呃……好的。”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答应了。
“然后,忍足侑士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竹蜻蜓任意门之类的神奇道具才能一天之内从关西关东往返然后出现在这里,不过总而言之……搞砸了你的生日真的很对不起。你要我买羊肉盖饭给你吗?”
宍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家伙是搞笑艺人啊!?什么羊肉盖饭,真受不了你……”
“笑什么笑,没看见人家在道歉啊。”
我瞪了宍户一眼。
“如果是为了昨天的事情的话,我并没有在生气哦。”忍足对我笑笑说,“再说我既不像慈郎那么爱吃羊肉,也不像宍户那么小心眼。”
“你说谁是小心眼啊。”宍户立马黑脸。
我向忍足投去了感激的眼神。就算是看在迹部的面子上说的也好,我觉得宽心了很多。
“至于竹蜻蜓和任意门……很可惜我虽然没有多啦A梦,但是有迹部家的直升机就方便很多了。”说完,忍足又补充了一句,“嘛,也是你家的直升机啦。”
直升机……我颤抖地看了一眼迹部。他“哼”了一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前辈昨天的英姿我已经拍下来向校刊投稿了。”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说道。
“日吉你又来了……”忍足说,“你的投稿不是一次都没被采用过吗。”
叫日吉的二年级撇了撇嘴。
什、什么情况!?意思是要把我打人的照片放上报纸传遍全校!?
“不过,小姐昨天确实相当神勇哦,日吉家里应该会很想收你做弟子呢。”忍足说。
“弟子?什么弟子?”我紧张地盯着那个叫日吉的家伙,完全听不懂忍足在说什么。
“日吉家里是开道场的,很厉害的哦~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对了!古流武术对吧?”慈郎说。
我对忍足犀利的吐槽无言以对。
“不过昨天确实被吓了一跳呢。”凤说,“我还没有看见前辈走过来,就已经人仰马翻了。”
我惭愧地看着凤。我的泼妇行为一定是深深震撼了他这善良少年的美好心灵。
“嗯~那真是相当能干呢。”泷用他的经典台词说道。
“但是,事情的详细经过宍户前辈都已经告诉我们了。”凤微笑着说,“前辈不用太过在意的,我觉得你做得并没有错。”
凤同学!你真是天使的化身!我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太郎,你不要再助长这家伙的气焰了,她这种厚脸皮的性格要是再被你夸几句下次就说不定就要炸掉食堂了。”
“厚脸皮还真是对不起你啊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跟我这个厚脸皮一起吃饭咧。”我很不爽地回敬宍户道。
“你要跟宍户一起吃饭?”
今天一直很安静没发过言的向日岳人终于发言了。
“还有我哦~我也要跟麻里奈一起吃。”慈郎举手说。
“麻里奈……”向日皱起了眉头,看看我,又看看慈郎,“你、你们俩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啊?”
“‘这种关系’是什么关系呀?”慈郎天真地问向日。
宍户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觉得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笑点很低。
“啊,饿死了,你们准备要闲聊到什么时候。桦地,我们走。”
撇下我们,迹部一个人带着桦地先走掉了。
“看来迹部不耐烦了啊,那我们也差不多过去吧?”忍足看着宍户说,“你是准备要跟大小姐单独吃对吧?”
“什么单独啦,还有我耶我还有我耶。”慈郎很不满忍足把他忽略掉了。
“把他们三个人单独分开不是很奇怪吗。”向日说。
“岳人的意思是叫大小姐跟我们大家一起吃?”忍足问。
向日看看我。“反正她现在也姓迹部了。”
宍户刚要说什么,我就抢在他前面发言说“承蒙各位好意,但是我还没有厚脸皮到那种地步啦!所以,我还是一个人吃就好了。”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宍户问我。
“我没别扭啊。”我说,“我就是觉得你们跟一个会打人骂脏话的泼妇在一起吃饭有损形象嘛。”
“大小姐你不必这么自我贬低。”忍足推推眼镜,笑着说,“只要是迹部家的人,就没有人敢说你是泼妇。相反,跟迹部家的人一起就算不是吃饭只是喝一口水,也是无上的荣耀。”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觉得自己很算个人物了哈。”我尴尬地说。
“你期中考试不是考了第一名吗。”宍户说,“迹部是第二名,他输给你了,就凭这一点,你去那张桌子上吃饭他也说不了什么。”
我用拳头往手心里一敲,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宍户还蛮了解我的心态的嘛。
“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啊!”我对着他说。
我大摇大摆地走向了迹部的桌子。
大约几分钟后,闪亮大军专用席的椅子就从九把变成了十把。
昨天我在这里打斗过的痕迹早已丝毫没有踪影,漂亮的桌布,精致的餐具,还有……迹部景吾一如往常傲慢的脸。
他并未就打人事件对我做出过任何发言,也没有就我说出我们其实是继兄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在他傲气逼人的神情之下,我能感受到的只有一贯的漠不关心以及毫无兴趣。
当我在他的专用席坐下的时候,他甚至都懒得发话让我走开,或者是冷嘲热讽我几句。
我知道这并不是像宍户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我的考试成绩比他好。
对于迹部这样的人而言,我的行为应该和一出荒诞的闹剧没有两样,看过一笑就可以直接抛诸脑后,原因和事情的经过也都不需要问,因为对他而言都一样幼稚可笑。
在人群之中看到他的时候,我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表情。惊讶,厌恶,或是赞赏,什么都没有。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我才感到不安。我看不透他,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是我打破了我们之间唯一的默契。在打破这个默契之前,我们还可以正常地装作互不干涉、互不认识。可打破了之后呢?所谓的兄妹应当如何相处,我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继兄,我好像忽然之间手足无措了。
我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而现阶段能拿得出手的好像也只有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了。
自从进入这个学校以来,不是一个人独自吃的第一顿午餐,竟然是和闪亮大军全员一起吃的。
我时不时留意一下周遭的情况,确实会有一些好奇的目光投来,但并没有带着杀气。果然顶上了迹部这个姓,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个团体,不再遭到排斥。
“说到这次期中考试,可是迹部三年以来头一次失利哦。”
忍足说,迹部从一年级开始就在大大小小各种考试中一直保持年级第一的位置。我不能不承认他是很厉害,学习好,运动好,长相又好,家里还有钱,就算有成千上万的迹部敢死队存在也不奇怪。
忍足在说我考过迹部拿到第一名的时候,迹部说,这不过是偶然罢了。
“下次的期末考试,第一名绝对是本大爷的。你要得意也就现在了。”他居然这么对我说。
有碍于我首先打破了默契,我打算暂且先不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啊,你进学校不过才半个多月吧?平时也没觉得你头脑有多好嘛。”宍户对我说。
废话,这自然是我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学习的结果,哪像你似的就知道去白户那里耍白痴。
“而且那段时间麻里奈被整得好惨哦,换成我的话根本没办法念书了耶。”慈郎说。
“早点说出来你也是迹部家的人不就好了吗?这样的话她们不仅不敢整你,还会成天变着法讨好你。”日吉说。
“因为说出来会有很多不便嘛。”
我准备把对付宍户那套说辞继续拿出来用。
“不便是指……”忍足刚要中我的圈套,宍户就立刻阻止他道“不要问!”
“因为啊,如果她说自己也姓迹部的话,大家就不得不跟现在一样都要叫她迹部了嘛。”慈郎慢悠悠地解释说。
“确实有点不便呢。”凤说,“对我来说现在有两个迹部前辈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要怎么区分才好呢?”
“跟我一样直接叫麻里奈呀。”慈郎说。
宍户揍了他一拳。“长太郎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厚脸皮啊,笨蛋。”
“原来是因为这个慈郎才这么叫的啊。”向日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向日怪怪的,平时的他应该是更能讲话的,但今天却很安分。我看着正在低头喝汤的他,好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向日抬头看我,我朝他笑笑,他却又把头低了下去。
当大家都把我昨天的行为描述成是“英勇”“正义”的时候,只有迹部和向日什么也没说。
果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一个女孩子做出那种事情的吧。如果向日是因为昨天的事而对我有了什么看法,那也是很正常的。
餐桌上的话题从期中考试逐渐转向了这个月月底的运动会和下个月月初的辩论大赛。
“很好,今年也要大干一场!慈郎,你要是再跟去年一样干那种逊毙了的事情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宍户说。
原来去年运动会的时候宍户和慈郎还有忍足都在一个班,因为有这三个网球部的运动健将在的关系原本拿年级第一名的胜算很大,可是因为慈郎睡过头错过了比赛被视作自动弃权,结果没能拿到去年的年级第一。
“今年我们就是对手了,我可不会放水的,忍足。”看着宍户一脸干劲的样子,我却完全提不起劲。
“这运动会强制所有人都要参加吗……不参加行不行?”我问道。
宍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干嘛啦,又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热爱运动的。”我对他说。
“麻里奈讨厌运动啊?”慈郎问我。
“对,最讨厌了,叫我参加比赛的话肯定会得年级倒数第一,所以千万别叫我上。”
众人面面相视。
“虽说都姓迹部,成绩也都很好,但在这方面还真是截然相反呢。”忍足说。
“少拿我跟人做比较,本大爷是独一无二的。”迹部说。
我耸耸肩膀。
“所以你才从来不出现在网球场啊。”宍户对我说。
“哈?我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
“因为那是百分之八十的冰帝女生放学后必去的地方。”忍足解释道,“至于说是去干什么嘛……”
“我懂了,你不用解释了。”我说,“真可惜我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在教室里用望远镜看也说不定哦?”忍足笑道。
“不过这样一来,迹部前辈又要开始变得很忙碌了呢。运动会之后马上又是辩论大赛。”凤说。
身为学生会会长的迹部好像必须要负责监督这些活动的策划和运转,不过我相信有桦地在他身边,他应该只要大手一挥下个指令就没问题了。
“说到辩论大赛……大小姐这次期中考试的英文成绩是满分吧?”忍足说。
我点点头。那是理所当然的,比起日语来英语更像是我的母语。可是这跟辩论大赛有什么关系?
“去年的辩论大赛是迹部和我还有岳人一起组队参加的,今年的话就该加进大小姐了吧。”
“为什么加我?我不觉得我口才很好啊。”我说。
“因为那是英文辩论大赛。”凤说,“学校一般只选英文水平好的学生组队,然后和其他学校的团队进行比赛。”
听了凤的解释,我看看忍足,又看看向日。迹部的英文好我是知道的,毕竟他和我一样从小在英语国家长大,但是忍足和向日?
“你们俩英文很好?”我转换语言,用英语问道。
“我只是一般。”忍足依然用日语回答,“岳人要比我好得多吧。算是他的拿手科目。”
虽然话题已经说到向日了,但向日却好像没在听,似乎是走神了。
忍足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向日一愣。
“今天的岳人有点奇怪啊。”忍足对他说。
“什么啦,我昨晚没睡好而已。你们在说什么?”向日问。
“在说等会儿的练习赛。”不知道为什么宍户故意撒谎道,“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今天肯定会输很惨吧?要是输给二年级的话可就太难看了啊。”
“少来,管好你自己啦,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二年级!”向日对着宍户叫道。
网球部今天好像是要进行三年级和二年级之间的练习赛的样子,这个我在来食堂的路上就听宍户和慈郎说过了。
“长太郎,日吉,你们俩也有所觉悟了吧?”宍户对着两个二年级的说道。
我看到凤和日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之前听忍足和向日说过,明年三月三年级的这批人毕业之后,接替迹部成为网球部部长的人会是日吉和凤其中之一。
我自然是不太理解今天的练习赛和下一届部长之间有什么重要的关联,不过看凤和日吉那样严肃的神情,或许宍户他们就是打算以今天练习赛的结果来考量凤和日吉哪一个更合适胜任部长之职吧。
饭桌上的气氛似乎比刚才要凝重了些。
慈郎在这个时候睡着了,趴在他的饭碗边流了一桌子的口水。
“大小姐有看过网球比赛吗?”忍足突然问我。
我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时候看过。”想了一下,我答道。
“小时候是几时啊,你现在不也很小吗。”宍户对我说。我真想叫他闭嘴吃饭去。
“今天的练习赛来看的人应该是平时的好几倍吧,估计会人满为患哦。所以大小姐想来看的话,最好是提早跟我们预约优先席。”
忍足笑着说。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看不懂的。”我说,“我完全不知道规则什么的。”
“很简单,一颗球,打到对方接不到就得分。”泷说,“网球也就是这种纯粹的东西。”
“这都看不懂你就真的是白痴啦。”宍户说。
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得他一口饭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我讨厌所有的运动,所以看了也是白看。”
我又回到了最初的借口。
“你既然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饭,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别以为单纯用跟我一样的姓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网球部的人混在一起。”
迹部说道。
“等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网球,再用你那套最讨厌运动的说辞去说服你自己吧。”
我沉默了。
“确实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热爱运动的,如果不喜欢,勉强也没有用。”忍足说,“不过如果把它当做是一种尝试呢?尝试了解不喜欢、不愿意去了解的东西,然后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没有这个必要。
我不了解迹部。我也没想过要去了解他。他对我又了解多少呢?他只不过是仗着一贯的自我中心主义,想要让我改变自己的想法,去喜欢上他喜欢的东西而已。
“唔…………好球!!”
睡着的慈郎突然吼了一句梦话,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孩子今天也会出赛。”忍足看着慈郎说,“我相信你一定没见过他打网球的样子。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慈郎。”
我伸手,捏住了慈郎的鼻子。
“多少可以想象。”我说。
话音刚落,慈郎在睡梦中张开嘴巴,改用嘴呼吸。
我叹了口气,放开了手。
“来玩石头剪刀布吧?”我对迹部说,“赢了的话我就直接回家,输了的话,就去看你们的练习赛。”
没有等他的回应,我就自作主张地伸出了手。
“石头剪刀——布。”
我出了布,而迹部那边,则是两根漂亮修长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