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婉站在那里,只觉得无论是往哪个方向走都逃不离无尘设置的难题。
她不能冒险去赌成老的命,身上除了他不收的银契就只有那张地图了。
求诊的时候都愿意用地图换取成老的命,现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思及此,李清婉不再犹疑不决,伸手就要去拿地图。
只是还不及她动作,无尘的声音再次传来:“凡尘俗物,就不要拿出来了,本公子这里可是不缺。”
凡尘俗物?地图算不算凡尘俗物?
李清婉不再动作,思忖起来。
无尘并不着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卷书,一手举书,一手翻阅,无尘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不知是对书的内容不满意还是觉得看书的姿势不舒服,无尘看了一会儿就放下了书卷,眉头紧皱,似是极其不悦。
“过来。”他唤她。
她有求于他,自然是不会推拒。
他把书卷推到她面前,简单明了的一个字,“读”。
李清婉先是一怔,继而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想她像来京都的路上那样读书给他听吧。
默默地拿过书卷,不等无尘指示,自觉地坐到刚刚戟坐过的位置上,翻开书卷读了起来。
因为怕被识破,她平时说话时总会刻意压低了声音,现在读书自然也不会例外。
粗嘎低沉的声音配上艰涩的文字,说实话,并不悦耳,但是无尘却听的很专注。
听了好一会儿,无尘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无尘没有说停,李清婉也不敢自作主张地停下来,只好继续读下去,只是明显语速慢了下来,眼睛不时瞄向门口。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无尘就回来了。手里多出了笔墨纸张,他莫不是打算做文章。
李清婉心下生疑,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乖顺地读书。
如果用读书来换取三个月的食宿费用,那也是不错的结果啊。
研磨、铺纸、挥毫,无尘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而优美。
宽大的袖摆被细致修长的手轻轻提起,另一只手紧握竹制的笔杆,低垂下头时,墨染的黑发垂在胸前,妖娆而魅惑。
“火气还真是旺啊!”红唇轻启,语气淡淡,却是蛊惑人心,让人忍不住气血翻涌。
气血翻涌?气血翻涌!
不知何时看呆了眼前之人,什么食宿费,什么书卷,都不知抛到了何处,眼里,心里,只剩下眼前的一方美景……
刚要伸手去捂血流如注的鼻子,一只细致修长的手先她一步,夺走她手中的书卷,用衣袖细心地替她擦去血渍。
李清婉不敢看他,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了清辉院,腊梅旁,那一抹素白上的点点殷红。
“好了!”无尘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收回衣袖,无尘坐回原处,把刚刚写过的纸张推送到李清婉面前。
如果说一次两次是意外的话,三次四次是不是就会成为习惯!
李清婉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看美男看到流鼻血,竟然也不会觉得多尴尬了。
习惯,真真是太可怕了。
拿起薄纸,龙飞凤舞地字迹跃入眼中,他的字很像他的人,有些邪肆,有些孤傲,却也宽厚。
李清婉不懂书法,但是,用门外汉的眼光去看,无尘的字,依然大气磅礴。
她以为他是想让她读纸上的内容,朗朗读出,“李清,年十五,愿卖身无尘……”
顿住,李清婉快速地浏览了整张纸上的内容,内心有如惊涛骇浪。
这是一张卖身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李清自愿卖身无尘,三个月,已抵欠资。
“这……”李清婉语无伦次。
“本公子绝不勉强,若是你觉得不妥,请便!”无尘依然淡淡。
李清婉又看了一遍卖身契,心思百转千回,上面写的是李清,是李清,和她有什么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签了又能怎样?
再者,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卖身三个月,只有三个月而已。
只要在这张纸上签上名字,她和成老就可以安然地在将军府待上三个月,由无尘公子亲自为成老诊治,关键时刻,还可能得到无尘公子的庇佑……
这样想来,似乎签了这卖身契,对她的影响不是很大,反而会得到些许的好处。
拿过无尘公子刚刚用过的笔,李清婉不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她着实用不惯这种软趴趴的笔,写出来的字扭七扭八、模模糊糊,很难看清楚写的是李清二字。
待墨迹干涸,李清婉红着脸把卖身契递交给无尘,这样丑的字,他不要笑话她才好。
无尘只扫了一眼,嘴角现出诡谲的笑意,却不似讥讽,倒是别有深意。细致地把卖身契折好,放进了袖袋里。
现在,李清婉只觉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不用拿出地图,也不用花费银子,她和成老就可以在将军府安安稳稳地待上三个月,怎么想来,这笔交易她都没有赔本。
若是早想到这个主意,她哪里还需要纠结这么久,早早签了卖身契不就好了。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人算不如无尘公子算。三个月后,李清婉面对着自己亲手签下的卖身契,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接着读。”无尘心情大好,她是他的了,不仅有匕首,还有卖身契为证,就是她通天的本事,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室外,冬寒正劲,屋内,书声朗朗,这个夜晚,改变的,何止是一个人的命运……
接下来几日,李清婉越来越觉得自己签下卖身契的决定很明智。
每日里好吃好喝,除了天黑前去清辉院的书房,给无尘公子读一个半时辰的书,其他的时间完全可以自由支配,和她知道的卖身相比,她的待遇可算极好。
当然,安逸的生活没有让她忘记此行京都的目的。
已经知道李家惨案的幕后推手是权相文飞扬,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查清楚文飞扬提到的那个女人是谁,还有他的其他计划,伺机揭露他的恶行,还李家清白。
事情想起来简单,但是要做起来却是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李清婉也不着急,现在是敌人在明,她在暗,只要仔细查证,总会有现出蛛丝马迹。
再说,文府里还有白玉,她可以通过他得到不少关于文府的消息。
想到白玉,她这才意识到,似乎这几日,白玉都没有来过将军府,是不是文府出了什么事?
文府确实出了大事,文飞扬的独子,终于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