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恭送宜妃娘娘。”淑妃素来端庄的脸上如今多了些恣意。
清依未与她多说,赶了进去。
御宇帝瞧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复杂。
“如何?”刚进去清依便问道。
御医刚帮娴妃催完吐,空气中蔓延着一股酸臭味。
“娴妃娘娘中了毒,不算重,催了吐不会有多大事了。”御医虽面上说着症状,内里却因流言怕了清依。
清依近塌为娴妃诊脉,的确如此,而后将手放进被中,出了房,御医都行礼恭送。
苏锦瞧得出他们在想什么,走时还冷冷往他们那看了一眼。
御医们头垂得更低。
清依一出房门,众人的眼神便转了过来,御宇帝也是面上一动,问道:“娴妃如何?”
“娴妃中的毒轻,催了吐便好多了。”清依道。
御宇帝眼神一稳,不再那般焦急。
“毒轻也是中了毒,臣妾求陛下替娘娘做主。”晗贵人突然道。
娴妃发病也不是所有妃子都来了,但来了的也都差不多带着心思,不少妃子都出声应和。
“宫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人被毒,偏偏还查不到人,臣妾等真是自危。”
“陛下,一定要查到这个人,为娴妃做主,为臣妾等做主。”
“求陛下为娴妃娘娘做主啊……”
“自然是要做主的……”静妃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总能让人平静下来“不过要查出真凶,而不是随意指认人。”
她说这话时面上淡淡的,像是坐在席外点评一场戏,清依瞧着她,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好像静妃看起来不曾插手宫中之事,不侍寝不见人,却成了这一场场戏的观众。
“静妃此话何意?”淑妃放下手中的热茶,优雅的拭了拭唇角的水,眼却饶有兴趣的看向静妃。
“话中之意罢了。”静妃不愿与淑妃多言,淡淡说一句便继续置身事外。
御宇帝坐在椅上,压制着想进房的冲动,想看清依会如何反驳。
清依倒是平淡,除了静妃激起涟漪外都无波澜。
“自然要查出真凶,娴妃娘娘已经不是一次中毒了,也不知谁与娘娘有这么大的仇,要这样害她。”晗贵人说得激动,头上的珠翠都撞在了一起。
“陛下,娴妃娘娘可怜啊。”
“朕自然会查出下毒之人还娴妃公道。”他说这话时看向妃嫔们,眼神冷厉,吓得不少人都缩了缩脖子。
“本宫也会查出下毒之人,在此之前……簟秋,本宫问你……”清依看向跪在一边受罚的簟秋。
“你还记得第一次中毒娴妃喝的是什么汤吗?”清依问。
“回宜妃娘娘,奴婢愚钝,时间太久已经忘记了。”簟秋想了想,回道。
“忘了?”清依目光灼灼看着她。
“奴婢该死。”地上冷,簟秋跪了许久,如今人冷得颤抖,回答得也颤颤巍巍。
“本宫去查了查,荟春宫没有小厨房,膳食均是出自御膳房,那是清晨娴妃喝的是鸡汤,本宫说得对吗?”清依声音轻缓,吐字清楚,屋内都能听清楚。
“回宜妃娘娘,应该是的。”簟秋努力回想,有了些影子。
“宜妃娘娘问这个做什么?难道鸡汤里有毒?”淑妃问道,语带嘲讽。
“淑妃真是聪明。”清依瞧着淑妃的眼睛赞赏,而后又道:“鸡汤是无毒的,可是本宫查到鸡汤里当时放了菊花。”
“菊花既是花,又有药用,无毒啊。”晗贵人不解。
“菊花无毒,鸡汤也无毒,可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却是剧毒,形同砒霜,夺人性命。”清依道。
簟秋听到这话,立刻便倒在了地上,抬头问道:“宜妃娘娘,是谁要害我们娘娘,为什么要往里头放菊花?”
“放肆。”苏锦见簟秋用这口气说话,出言训斥“你什么身份,敢用这样的语气与宜妃娘娘说话?”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恕罪!”簟秋爬着跪起来给清依嗑头“奴婢该死,只求宜妃娘娘为娴妃娘娘讨回公道,娴妃娘娘身子本来便弱,这么一病两毒闹下去娴妃娘娘承受不住啊。”
“真是个好奴才。”淑妃瞧着簟秋,摇了摇头“簟秋啊,你便知道宜妃能帮娴妃?”
淑妃是真的变了,如今的她恣意放肆,妄议上位妃嫔却毫不变脸。
“本宫不怪你。”清依瞧着她那可怜的样子,又想起里头躺着的娴妃,摇头道:“苏锦,去扶她起来吧。”
苏锦虽不喜,仍是上前把簟秋扶了起来坐在椅上。
“本宫查了这御膳房的厨子,没想到当天煲汤的御厨已经请假回家了,暮春,把东西拿来……”
暮春把一本册子放在清依的手上。
“这是妃及妃以上位份妃嫔的膳食登记册,本宫管事后便让登记的太监做了两个册子,一个放在御膳房,一个随身带着,册上所记,娴妃喝的是菊花鸡汤。可是另一本放在御膳房的册子,上头写的是清炖全鸡。”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改了登记册。”丽嫔道。
“是的,所以陛下才未查出什么,因为这本册子当时本宫不准那太监拿出来……”清依说这话时望着淑妃。
淑妃也挑着好看的眼看回来,似笑非笑“宜妃娘娘为什么不让太监拿出册子?”
“因为本宫想知道,下药的那个人发现没人查出破绽后会不会对最重要的证人下手。”
“最重要的线人,那个做菊花鸡汤的御厨?”丽嫔捂住唇“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只有这个方法了,所以本宫与陛下便让人去御厨家查,到时御厨已经死了,可是却见到一些人,这些人是梅府的手下。淑妃,你有什么要说的?”清依瞧向她,御宇帝坐在清依旁边,也看向她。
“宜妃娘娘,见着梅府之人又如何,并未能证明臣妾便是下毒之人啊。”淑妃倒是毫不畏惧“倒是娘娘你,既然知道那个册子便可以改啊。”
淑妃面上无所畏惧,可心里却狠狠痛了起来,她是个极聪明的人看得出御宇帝对宜妃的维护。刚开始大家怀疑宜妃,御宇帝没有说什么但也未苛责,宜妃照样后宫之首,掌着大权。从始至终他都在相信宜妃,因为相信宜妃所有的证据和猜测都是漏洞百出。
“淑妃,梅府之人为何会去那你真不知道吗?”御宇帝瞧向她,声音严厉了不少。
“回陛下,臣妾知道。”
“梅妃之人去那做什么?”见她这么干脆便说了,御宇帝掩了掩心中的怒火,问道。
“这事不止宜妃娘娘在查,臣妾也在查着,那本册子臣妾看不见,但臣妾知道找御厨了解情况,知晓那个御厨请假归家后臣妾便让人去找他,没想到找到时他时已经被灭口了。”淑妃言语正气十足,半点没有慌乱。
“淑妃真是口才。”清依道。
“谢过宜妃娘娘夸奖,但我们不讲他日只讲今晚,娴妃中毒躺在里头是吃了娘娘给的药丸,这簟秋可是说了,娴妃相信宜妃娘娘的药,执意要吃的。”淑妃纤手指了指簟秋。
簟秋见众人瞧过来,又跪倒在地回道:“娴妃娘娘今晚的确是吃了宜妃娘娘给的药丸,奴婢们当时劝了,娘娘就是不听,娘娘说宜妃娘娘医术高明又是从小疼她的不会害她。”
“放肆,你这是什么意思?”暮春见她的话越说越阴阳怪气,呵声骂道。
“陛下,今日之事如此,奴婢不敢说假话。”簟秋磕头发誓。
“跪下。”御宇帝对暮春下令。
暮春被吓得一愣,赶紧跪下。
“看这暮春,刚刚还老虎一样,如今还不是趴在地上是咱们的狗,主子问话什么时候轮到奴婢开口了,以为谁都是苏姑姑呢。”晗贵人冷声道。
暮春低头跪着,眼中的泪屈辱的涌出来,不敢出声。
“你自然未说假话,但也半假。”清依纵是见了暮春受辱也并未面上有异“苏锦,扶簟秋起身去把药丸拿来。”
“是。”苏锦大力把簟秋从地上拉起来,不顾簟秋腿软又被她拉得疼出声,直直往屋里拽。
妃子们面面相觑,苏锦真是狗跟了个好主人翻身成人了,陛下面前也敢这么生猛拉人。
“娘娘。”苏锦将药呈上来。
“簟秋,这就是娴妃服用的药对吗?”清依问。
簟秋被苏锦的大手劲弄得手臂酸痛,含着泪回道:“回宜妃娘娘,是的。”
“去唤御医们出来吧。”清依对苏锦道,苏锦立即进屋将御医传了出来。
清依打开药瓶细细闻了一下,把药丸倒出来放在掌中用手捏碎些观察,然后把一个药丸放在手中另外的放回药瓶给了苏锦。
苏锦交给御医们。
“这不是我给的药丸。”清依又看了许久后道,但她脸上有种意味不明的笑“这里头有一味药叫半夏。”
御医等人听她这么说,纷纷应道:“的确是半夏。”
“半夏的中毒症状是咽干,舌麻,胃部不适,中毒症状重者,舌肿,甚至出现呼吸困难,节律不整,痉挛,麻痹以至危及生命,但是刚刚本宫见着娴妃却并不是这个症状。”清依抬眼去看御医那方。
御医相互交谈着,而后道:“宜妃娘娘所说无错,娴妃娘娘的症状的确不是半夏中毒。”
“簟秋,你确定是这瓶药?”清依问道。
“回宜妃娘娘,是这瓶,这瓶子是暖白玉瓷瓶荟春宫只有这一瓶。”簟秋想了想又道“这瓶子在抽笹里上了锁,只有奴婢能碰怎么会被换了呢,除了奴婢也只有苏姑姑刚刚碰了。”
“只有你与苏姑姑碰了……”淑妃目光亮闪闪的,美丽极了“若本宫未记错,苏姑姑是宜妃娘娘自颜府带进宫的人吧,颜府之人个个武功高强,会不会苏姑姑玩了个鲤猫换太子的把戏?”
听见这话,清依面上突然想通,难怪……难怪这一切都这么破绽百出,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淑妃娘娘什么意思?”苏锦眉头蹙起。
“臣妾是说苏姑姑武功高强,又是碰过药瓶的人,不得不查。”淑妃说这话时看向了御宇帝。
“搜。”御宇帝道。
淑妃两旁的宫女立马上前去搜她们两人的衣服,苏锦这才觉得不对劲了。
宫女从她衣服内口袋里搜出了一个瓷瓶,打开,里头正是药丸。
“陛下。”宫人呈上来。
御宇帝摇了摇手,宁德拿着药去给了御医,御医几人看了道:“陛下,这药丸混入了夹竹桃,夹竹桃会使人心律紊乱、心跳缓慢、不规则,最后出现室颤、晕厥、抽搐、昏迷、或心动过速、异位心律,严重者会衰竭而死。”
“苏姑姑……”簟秋震怒,大声道:“我还以为你要看着我不让我做手脚,原来一直是你要做手脚,娴妃娘娘那么相信你们……”
说着簟秋便扑过去要抓苏锦的脸,簟秋看着小小的一个,但发起猛来两个宫人都拉不住,接近苏锦之时半分未伤到苏锦却被苏锦踢飞了。
“看,颜府的人就是不一样,要是臣妾的宫女如今已经被抓得满脸血痕了,苏姑姑就是厉害,两个宫女都拉不住的人她一脚都踢飞了。”苏锦这一脚刚好验证了淑妃所说的会武,能踢飞人也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换药瓶。
“陛下,娘娘,奴婢没有换药瓶,这药瓶在衣服内侧可奴婢当时出来衣服齐整,奴婢会武但不会这等偷盗之技。”苏锦跪倒在地,对着御宇帝与清依说道。
“那你身上的药瓶呢?你如何解释?”淑妃又问。
“今晚的衣服是绣房新送来的,摆在那并未有人动,今夜并非奴婢值班,伺候娘娘睡了后奴婢便回了房,知晓娴妃娘娘之事后奴婢衣服穿得急,并未多加检查,请陛下、娘娘明示。”
“是的,绣房今日送了一批衣物过来,奴婢们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换的。”暮夏忍不住道。
“这样……你们看看你们身上有没有药瓶。”淑妃瞧着她们,手拿着个帕子放在椅子两边。
她们回头往衣服里探了探,回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