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如画,果然如此。
清依与御宇帝走在其中,望着这般美景,不由得脚步越来越慢。
虽然从很远过来,可看到眼前的美景顿饭觉得什么都值了。满岭的梅花,红如血,姿如美人,清清冷冷。
雪未大融,白雪与红梅相映,美得让人惊艳。
“应该下雪时来的。”清依道。
“雪中赏景的确最佳,但雪天路滑,你又畏冷,若是贪了好景让寒气入体可不是一件妙事。”御宇帝打趣。
“还是二哥考虑周到,小女子佩服!佩服!”清依手作抱拳状笑着道。
梅岭如画,雪梅交映,美人巧笑倩兮,御宇帝愣了下神也随之笑起来,手揽住她的肩。
“走吧。”
清依折了枝梅花拿在手中。
走至湖边,见着一条船和一位带着蓑苙的男子。男子身形佳,虽低着头瞧不见脸却能知晓不是摆渡人,他的身上分明是剑客的气息。
清依二人走至面前,男子问安:“公子,夫人。”
男子是玄机,他面上的冷淡如同梅上的白雪一般。
御宇帝与清依进船,船上备了热茶雨伞,清依瞧着,心暖和极了。
“二哥,我们要去何处?”清依问。
“你看。”御宇帝向外指。
清依随他的手看过去,前方有一亭,在湖中心,占地很大,能容得下数十人。
“湖心亭不仅是湖中心,也是梅岭中心,修得也高,去那儿能览尽梅岭。”御宇帝道,眼睛定定看着清依。
“有趣。”清依笑。
御宇帝于是嘴角扬起。
玄机撑着船,慢慢悠悠的,也不急,突然一个白影跳在他面前。陵王沾了一身的白雪,因着衣服颜色竟也不怎么明显。
“陵王,你如何会来?”清依问。
玄机只撑船,头也未回,看不见脸上表情。
陵王瞧了他几眼,见玄机只撑床便进了船内。
“喝茶呢,好雅兴。”陵王坐在清依旁边,姿态悠闲。
“这茶如何?”陵王看着清依,问道。
“尚可。”清依回答。
“那是自然,本王亲自为你们泡的茶,知道你们雅兴大发,本王还折了几枝梅花,往茶里搅了搅。这湖水周围均是梅花,湖水也沾染了梅花的清香,本王便用湖水帮你们泡的茶。”
说完,陵王朝湖中吐了口口水,见清依二人看着他,便说:“昨日不知吃了什么反胃得很,早晨还吐了好几次呢。”
清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茶杯,问道:“陵王吐在何处?”
“湖中。”陵王道。
清依顿时胃里不舒服了。
“放肆。”御宇帝开口,声音威厉,整条船气氛都变了。
“茶是我所泡。”玄机说道,仍旧背对着撑船。
陵王面上一喜而后又有愤怒的神色露出,站起来走到玄机旁边。
此时船已靠亭,玄机下床绑绳,陵王尾随而下,声音闷闷的。
“你干嘛要告诉他们,大早上让你跑这地方忙里忙外,你又不是神,你看你的手都冻红了。”说着,陵王去握玄机的手。
玄机往后一缩。
清依瞧着,肚里的八卦虫子都激动得舞蹈了。
这二人!这气氛!
“走吧。”御宇帝把手伸向她,清依把手放到他手上,下了船。
亭内石椅上都放好了毛毯,坐在上面暖和极了。
玄机从船内拿出些吃食,小灶上烧着红黄的炭,把细嘴壶坐在上面。陵王跟在他旁边,等他忙完便把他拉到一边。
清依好奇的望着他们,陵王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媳妇,这样的话陵王是受吗?
“看什么?”御宇帝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陵王这是气二哥一大早就让玄机置办这些事。”
“嗯。”御宇帝应声“尝尝这个。”他指着一盘糕点。
清依伸手抓到嘴里吃,绵软甜糯还有热气,不由得点头称赞:“好吃。”
御宇帝面上柔和了些,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往他身边移。
二人依偎着赏景。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清依突然吟道“突然脑子里就出现这句诗。”
“可是……”御宇帝的声音缓缓传来“梅开在雪中,不过是雪景的点缀。”
“如今融雪我们来赏梅,雪又成了梅的点缀。”清依道。
御宇帝没有回话,只淡淡看着前方。
归去时,清依与御宇帝一辆车,陵王与玄机一辆。
一路御宇帝话都比较少,只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车进城,御宇帝低头说道:“依依,三日后……回京……”
清依愣住。
温嫔失子,霓儿被拘,他急着回京情有可原。
见着清依二人回来,苏锦赶紧抱着雪天迎上来。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小公子许是未见着您哭个不停呢。”
雪天胖乎乎的脸上尽是泪痕,呀呀的哭着,鼻涕不停往外流,小鼻子红红的,可怜极了。
清依拿出帕子给雪天擦鼻涕,柔声道:“不哭了……不哭了……娘亲在这。”
“娘……娘……娘……”雪天鼓着脸一抽一抽的吐出这几个字。
清依欢喜极了,帕子激动得掉在了地上,问御宇帝:“二哥……小天叫我什么……”
“他叫你娘。”御宇帝道,心中涌出一股复杂的感觉。
“小天叫我娘了,都会叫娘了。”清依惊喜的说道,看着雪天的眼中充满母爱。
雪天握住清依的手指,哭得一抽一抽的。
清依接过雪天,心疼的轻摇“不哭了不哭了娘亲在这呢,爹爹也在这呢不哭了不哭了。”
雪天慢慢缓和了,许是哭累了眼晴困困的。
“叫爹爹。”御宇帝突然对雪天说,雪天只看着他。
清依噗一声笑了出来,含笑看着御宇帝。
御宇亲学她伸手,雪天握住了,嘻嘻笑起来。
“叫爹爹……”御宇帝低声哄道。
雪天眨着好看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哈哈哈哈……”清依忍不住笑出了声,御宇帝看向她,眼有不满。
“回房吧。”清依说完往楼上走,御宇帝跟在后面。
教了雪天许久,他才吐出几个不清晰的字:“爹……爹爹……”
清依瞧着御宇帝嘴角带笑,眼中也柔了不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只是,御宇帝不只有她二人,还有后宫佳丽。
“二哥,温嫔失子,若是把雪天带进宫恐怕会生出不好的事。”
“我决定的事情,谁敢多说。”御宇帝道,拍拍清依的手背“你放心。”
怎么放心,一入宫门深似海,雪天才从阎王殿回来又怎么能让他进狼窝。在后宫即使是真的龙嗣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何况是养子。白白担了皇长子的名份,这孩子一辈子都会活在算计中。
而且,颜家与御宇帝也不知结果是什么,自己与御宇帝的状态也是说不清道不明,到时候平白让这孩子承受炮火。
“二哥,你如今膝下尚无子嗣,小天若入宫便是皇长子。”清依反握住他的手“二哥,我喜欢这孩子,我想他一生快乐平安。”
御宇帝低头看她,眼神复杂,像是能把她心中所想查探得一干二净。
“二哥……”清依张口还要说什么。
“他已姓百里。”他脸上神色不明,清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四哥哥已有一子,有照顾孩子的经验,让他照顾小天我很放心。”
“你说什么?”御宇帝皱眉,眼中复杂“雪天唤你娘亲唤我爹爹,你要把他给别人,你便知道四弟的后宅就安宁了?你便知道四弟能护好小天了?
被他戳破清依也就不掩饰了,说道:“有你我护着,他后宅中人不敢动小天。”
“依依……”御宇帝握住她的手腕,眉眼间已有怒气,额边竟出现了几条青筋。
“二哥……算我求你,别让小天进宫,我真的想让他平安快乐一辈子。”清依直视他,半点没有闪躲。
“好,很好……”御宇帝点头,松开了她的手“我答应你。”
没想到你竟防我至此!
他起身拉开门出了房,没有帮她关门,清依伸手去逗雪天。
这个时候不该激怒他的,可是没有办法,她真的喜欢这个孩子,真的想让这个孩子快快乐乐过完这一生。
苏锦见御宇帝面色不对,在他下楼后便进了房。
“小姐,怎么了?”
“无事,你让人替我送封信。”清依下床,走到桌边坐下,展纸提笔写字。
“小姐为何写信给勤王?”苏锦不解。
“我决定让勤王领养小天。”清依边写边回答。
“小姐……”苏锦无奈,她懂清依是什么意思。
可是,若是让小公子进宫,那皇长子就是在清依膝下养育,这分明只有益处无弊端。谷主说得对,少主欠缺失败,明明做的是狠事却总是留有善念。
“公子怒了。”苏锦于是说道。
“我知道。”清依写得很快,一会便收了笔,封好信“去吧。”
“小姐,你是善人吗?”苏锦忍不住问她。
“去吧。”清依懂她想说什么,没有回应,回到床上抱雪天。
自己这一生也许不会有孩子了,这个孩子也许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苏锦见她这样,知道说什么她也听不进的,只好去送信。
晚膳时间,清依并未出现,舒怀信唤人来请她便说身体不舒服。
御宇帝破天荒没有关心清依,夜间唤了人收拾了另外一间房。
连着三日,御宇帝都未提及清依,到回京之日他二人马车也是分开的。
许许多多的民众来送行,清依掀开帘去看他们,有些人甚至堵住了马车,他们想让清依等人待久些。
清开了民众,马车驶出临州城,寒风开始吹入马车内苏锦起身关好了车窗。
马车内御寒的东西很妥当,冬日赶路,比平日更为艰难,幸好气候回暖了些。
“小姐,这些天得风寒的官兵已有五人了。”苏锦道。
“怎么会?保暖衣物都备好的。”清依不解“随我出去看看。”
清依起身掀帘,御宇帝就站在她的马车前,两人对视,眼中情绪复杂。
“小姐,把披风披上。”苏锦从后面帮她系披风。
清依低头躲过他的视线,等苏锦给她系好披风便下马车。
“公子。”苏锦行礼。
清依微低头,越过御宇帝走向载着病人的马车。
“苏姑娘。”远远见着她便有人行礼,这些人都是知道她身份的。
“风寒症的病人可在这马车内?”苏锦问道。
“回姑娘,都在这里头,不过这风寒易传染姑娘还是避开为好。”
苏锦于是上前掀帘,清依进了马车,里头的人见着清依都赶紧要起身行礼。
“不必。”清依对最近的一个人道:“手拿出来,我帮你看看。”
其余人坐了下去,不停道谢。
的确是平常的风寒,没有很严重,清依嘱咐了几句便出了马车。
“寒气由下入体。”清依道。
次日,每个同行的人除了御宇帝都收到了一双毛鞋垫。
顾轩很开心,当着御宇帝的面夸了几句,御宇帝气得掀了桌子,当夜扔了清依给雪天送的毛鞋垫。
这件事传到清依耳中,清依面色都未变,照样吃吃喝喝。
“公子,再吃些吧,这样饿着身子苏姑娘也会担心的。”宁德硬着头皮劝道。
“她会担心?”御宇帝把筷子往桌上一砸,吓得宁德弯了身子。
雪天被这声音吵醒立马哭了起来,声音尖细。
御宇帝听着心里烦闷,对雪天道:“你娘还说你以后文武双全,武倒不知道,你却是比文人会哭多了。”
宁德想起曾经文官哭谏的场面,突然震惊,陛下怎么能把幼儿和文人联系起来,倒真是看重这个孩子。
“今日依依用膳了吗?”御宇帝问道。
“宜……苏姑娘今日好像是胃口不太好,只动了些便端出来了,还吩咐下去以后只上一个菜便好,莫要浪费。”
虽是赶路,但路过人烟之地便会买菜,到了用膳时间也会停下。
“知道了,下去。”御宇帝道。
“是。”宁德把吃食端了下去。
御宇帝坐近雪天,轻轻拍着他的身子,说道:“哭有什么用,你娘亲又不来看你,只有我在这。”
不是很爱这个孩子吗?怎么还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