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常安猜得果然没错,没过两日,赵氏就接到了不少夫人太太们下的帖子。
有些能在谢瑛给的名单上对得上号,有些不能。
但大部分,都是他们家得罪不起的。
赵氏正为难,南阳侯府递来了帖子,南阳侯夫人,也就是谢瑛她娘,要举办花宴,请她携女入府赏花。
这真是瞌睡来了刚好有人送上枕头。
赵氏松了口气,然后就将长女叫到跟前来,把帖子递给她看。
“在这京城,咱们也就和南阳侯府算得上熟悉。我琢磨着,谢氏刚举家入京,必然也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侯夫人这帖子,刚好给了这些人一个合理的借口。咱们要在这京城立足,总得打入这个圈子,侯夫人大约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主动递了橄榄枝。”
叶锦夕却在猜想,花宴多半儿是明阳大长公主的意思。
与谢云娥接触久了,有些事她也知道个三分。比如如今的南阳侯夫人,也就是谢瑛他娘,本是富商之女。当年谢家还未被贬,世子谢卓外放江南,某次应酬之时,刚下马车,就见对门豆蔻年华的柳家女从侧门而出,眉目如画,温柔含笑。
谢卓对其一见倾心,非要娶她为妻。
明阳大长公主气得不行,骂也骂了,还是拗不过儿子,最终只得答应。
娶是娶过来了,但明阳大长公主一直不太待见这个儿媳妇,因为她的出身,更是对商贾颇为瞧不上。所以当初谢瑛忙着将白砂糖传于各州县的时候,明阳大长公主才没有给与身份便利。要不是白砂糖惠及民利,她才不允许孙子掺和这事儿。
谢云娥说,这位堂伯母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不那么得脸。那些世家夫人太太们,表面上端着笑,心里还不是嘲讽居多。柳氏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比较自卑,谨言慎行,小心得过了头,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再加上头上婆母强势,她就更没底气。
交际应酬这块儿,实在欠缺得很。
谢家被贬沧州后,她倒是越发如鱼得水起来。如今重回京城,柳氏多半也忐忑,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想到照拂叶家?明阳大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是天之娇女,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回了这个地方就如同鱼儿入了水。都知道陛下很是尊重这位嫡亲姑姑,那些贵太太们恨不能跪舔她。
能受南阳侯府之邀,这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阶级地位。
叶家母女只要去侯府亮个相,就足以让那些贵太太们心生一重顾虑,以后也不敢轻易刁难。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了。
京城这个地界,于如今的叶家而言,可算是虎狼环视,步步惊心。于明阳大公主而言,那就是自家地盘,她老人家只需要稍稍施舍,就能让他们家在京城站稳脚跟。
……
翌日,叶锦夕梳妆停当,便随母亲去了南阳侯府。
柳氏的面子不够大,明阳大长公主的面子却足以让京城所有贵妇们登门拜访,不过明阳大长公主脾气大,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她邀请的。所以今日这赏花宴,来的人并不算很多。
母女俩来得不算最早,侯府门前只寥寥几辆马车。其中一对身着华贵的母女刚从马车下来,正准备入门,见到同时下车的叶家母女,停下了脚步。
两人一看就出身尊贵,许是觉得赵氏眼生,便侧头问了一句。
丫鬟正伸脖子看马车标志,赵氏已向侯府接待的丫鬟出示了自己的帖子,那丫鬟顿时笑开了眉眼。
“原来是叶夫人,我家夫人早已等候您多时了,请随奴婢来。”
她毕恭毕敬的请母女俩从侧门而入,另一个丫鬟走过来,对先前那雍容华贵面露诧异的妇人说道:“宋夫人,您这边请。”
宋夫人客气的点了点头,又状似无意的问道:“方才那位,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小丫鬟笑着解释道:“那是新晋广陵侯府叶夫人与其长女,叶大姑娘聪慧灵秀,颇得大长公主欢喜,先前在沧州时两家也有来往,又是一同入京的,故而侯夫人也向广陵侯府下了帖子。”
广陵侯这号人物早在贵圈儿里传开了,前两日不少登门求亲的,全都被拒绝了。许多人都在背后嘲笑叶家不知天高地厚,一介平民飞上枝头以为就高枕无忧了,这般不识抬举,将那些权贵都得罪了个遍,以后在这京城必然举步维艰。
当然也有人心中猜测,叶家和谢家关系匪浅,所以按兵不动。
今儿个在南阳侯府门前瞧见赵氏母女俩,宋夫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
尤其丫鬟说那句,叶大姑娘聪慧灵秀,颇得大长公主欢喜。更是让她心中震动非常。
明阳大长公主素来目下无尘,早些年在京城那也是一等一的风云人物,世家夫人们没少被她嫌弃的。这样的人,居然对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片子青睐非常。叶家和谢家的关系,何止匪浅。
宋夫人毕竟见过大世面,纵然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的女儿宋如音可就没那么淡定了,抿唇蹙眉,很是不高兴的模样。
进了侯府,来到花园,人多了,丫鬟便告退离去。宋如音这才小声道:“娘,这广陵侯府不过就是乡下来的小门户,却能得谢府相邀,会不会…”
她咬了咬牙,语气里透着七分警惕三分妒意。
“有联姻的可能?”
宋夫人一愣,而后坚决摇头,“不可能。谢家是望族名门,明阳大长公主更是眼高于顶,当年他儿子硬要娶个商户女,她就险些气得个半死。她一共就两个孙子,长孙已娶妻,就剩下一个小孙子,年少有为前途非凡,必然是要娶个高门贵女为妻的。叶家虽封了侯,说到底还是草根出身,在京城无根无基,连个入仕为官的人都没有,最大的优势也不过就是有钱罢了。可谢家这样的家族,还缺那几个钱么?”
宋如音心里好受了些,却仍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可方才那丫鬟说,明阳大长公主很喜欢叶家长女。”
宋夫人轻笑一声,眉眼间均是不以为意,“明阳大长公主老了,老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方才远远一观,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的确十分好容色,瞧着也是个机灵的。小小年纪就能凭一己之力得到皇上关注并且推恩其父封了侯,确然非凡。京城里这些夫人太太们大多瞧不上他们家出身,但老一辈的,多少都会对她有几分欣赏好奇。谢家在沧州就住在上清县,和他们家多有往来,听说那姑娘还会写一些话本子,投机取巧讨得明阳大长公主欢心并不奇怪。可喜欢归喜欢,婚配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语气淡淡却十分笃定,“自古婚配之事都讲究门当户对,明阳大长公主那么强势的一个人,从前就觉得儿媳妇出身低丢了她的脸。她那长孙媳妇出身也不怎么样。小孙子的婚事,她能马虎?凭谢家的氏族地位,以及明阳大长公主的身份,谢二公子便是尚公主也不在话下,怎么可能看上个小门小户的丫头片子?”
“尚公主?”
宋如音刚松了口气,听得这句话又紧张起来。
宋夫人知晓女儿的心思,拍拍她的手,道:“陛下膝下就三个女儿,大公主已定了亲,三公主才十二岁,就剩个十四岁的二公主。生母却只是个婕妤,明阳大长公主未必看得上。”
宋如音这才展颜,露出个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