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芝脸色一变,尖着嗓子道:“大伯娘说话可要讲良心。分明是你克扣吃食不给我娘补身体,我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我弟弟连一口奶都吃不上,瘦巴巴的,哭声都比别的孩子弱。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养得活?您这么做,分明就是要逼死我娘和我弟弟。却还要来诬赖我,坏我的名声,您这是要把我们家赶尽杀绝啊…”
她说到这,就哭了起来,脸上满是隐忍的委屈和说不出的愤怒悲哀。对比之下胡氏张牙舞爪脸色扭曲,谁强谁弱立竿见影。
叶锦夕原本只是想出来瞧瞧情形,咋一见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
在她的印象里,叶锦芝跋扈张扬,娇蛮任性,整个一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冷不防见她哭哭啼啼示弱,还倒打一耙,把胡氏送到了风口浪尖,叶锦夕惊讶的同时对她倒是有些佩服。
看来这姑娘也不是没有脑子嘛。
胡氏简直要气死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娘好好的,怎么会受惊?你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以为关起门来就没人知道了?呸!一个乡下野丫头,学人家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好意思说。你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你不在跟前照顾,倒是有空出去瞎逛窜门。你要真把你娘放心上,怎么不去给她端屎端尿?在我跟前装什么孝女?你娘要是死了,也是给你气死的。”
叶锦芝气红了脸,胡氏继续道:“一个定了亲的姑娘家,不在家呆着,成天到处乱跑,你还要什么名声?刘家的要是知道你这德行,只怕恨不得早些退掉这门亲才好,省得娶回家遭人戳脊梁骨骂,惹人嫌。”
两人互相揭短对骂,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围观的渐渐的不掺和了,乐得看好戏。
叶锦夕走出来,对叶锦芝道:“大姐,二伯娘醒了,让你进去。”
叶锦芝平时跟她水火不容,这会儿被胡氏逼得颜面尽失,正好借坡下驴。哼一声,掉头就跑了进去。
胡氏瞪了叶锦夕一眼,又想起那只鸡,匆匆追进去。
叶锦夕在后面不紧不慢道:“大伯娘和大姐吵了这么久,二姐应该已经把鸡处理干净了。大伯娘这么急匆匆的,是想要从二姐的砧板上把鸡给抢过去么?”
外头围观的村民还没散,听了这话又开始议论起来。
胡氏脚步一僵,恨恨剜了叶锦夕一眼,险些没气得心肌梗塞。然后跺跺脚,从鸡笼里抓了一只鸡回去了。
叶锦夕嘴角挽起一抹笑,回头又是一脸的无奈和苦涩,“让各位叔叔婶婶看笑话了,实在不好意思。”
前段时间那个布娃娃让很多人都赚了些钱,大部分人对叶锦夕还是心存感激的,当下就有人站出来道:“你大伯娘办事不地道,你爹又不在家,你和你娘也当心着些,莫让人给欺负了去。”
“是啊,你娘心好,辛辛苦苦挣的钱白白让人坑了那么多年。都分桌了,你大伯娘还扣着公粮不给你们吃,这心也太黑了。今儿个是你二伯娘,指不定哪天就轮着你们了。要我说,你奶奶干了缺德事都已经被踢出族谱逐出家门了,高堂不在,你们还不如自己分出来单过,何必看人眼色受气?”
“就是这个理儿呢。回头跟你爹娘说,分家算了。你爹娘都有本事,分出来日子还好过些。哪像现在,你爹娘出钱买地盖房供人家儿子读书还落不好。”
大约是赵氏平日里会做人,人缘不错。对比起来,胡氏小气刻薄又不讲理,方才又被叶锦芝戳穿了丑陋的一面,村民们都一边倒的讨伐胡氏。
这正是叶锦夕想要的结果。
张氏都狗带了,当然要分家。不过这话不能由她一个晚辈说出来。
她满脸感激和为难,“分家这么大的事,得大伯二伯他们说了算。而且二伯娘才临盆,需要好好休养,经不起折腾…”
“分个家而已,也不需要你二伯娘出面。”有人出主意,“你爹就是太好说话。他们巴着你爹娘吃喝住,就拿你们当冤大头吸血呢,怎么肯主动开口分家?你让你爹娘去请宗族出面,省得以后掰扯起来不清不楚。”
“对,请宗族。你大伯娘那么欺负人,宗族肯定站在你们这边。”
真是得感谢叶锦红,为了吃几块鸡肉,把胡氏那些缺德事给抖了出来。舆论的方向,全都偏向了受害者的二房和三房。
午饭的时候叶锦夕将这事儿告诉她娘。
赵氏毫不意外,“夜路走多了,总是要闯鬼的。你大伯娘亏心事做多,却不知道收敛,迟早会遭到报应。”
当初分桌,是赵氏提出来的,没对胡氏乘胜追击也是怕适得其反。但她表现得越无所谓,同是受害者的二房心里越不是滋味。尤其叶锦芝这等贪慕虚荣之人,迟早会重翻旧账。而叶锦芝最大的本事,就是嗓门大。
被逼无奈的分家,不会担任何污名。
晚上叶常贵和叶常顺回来,脸色都不大好看,显然跟张家那边定然发生了争执。不过好在事情解决了,兄弟俩多少也松了口气。
听到那些谣言,是第二天的事了。
大房夫妻俩关起门来吵得面红脖子粗,二房杨氏也在和叶常顺商量。
“三弟妹早就说过分家的话,当时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可现在家里闹成这样,我瞧着这个家迟早得分。”
叶常顺暂时没吭声。
杨氏休息了一天后,气色稍稍好了些,但还是在床上躺着。看了眼他的神色,又道:“其实分了也好。反正都是同一屋檐下住着,虽然分了桌,可大嫂霸道蛮横,只要一天不彻底撕破脸,就总会因各种事摩擦。分家的话,就得有一趣÷阁账,该咱们的逃不掉,不该咱们的我们也不求。分清楚了,以后大嫂想找茬也没理由。”
自从对三房改观以后,叶常顺倒是不反对分家。妻子说得对,现在只是分桌,以前大家共有的东西,还是没边。只是胡氏强势抠门,恨不能把所有东西揣自己兜儿里。分清楚了,她总不能明着抢。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地。
几十亩地,大部分都是三房出钱买的。彻底大分的话,那些地都得归三房所有。以后,他们该如何营生?
看出了他的顾虑,杨氏轻声道:“我看三弟和三弟妹也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只要我们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他们总会照顾一些。再则,他们家没人会耕地。锦夕那日说是可以租给佃农,不过也是气话而已。而且就算租出去,每年总要亲自去走走看看,也麻烦。本来收成的钱,对三弟他们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他们未必会在意。到底咱们都是叶家人,分了家也不可能就此陌路,宗族那边也会适当调节。”
叶锦红走进来,道:“爹,娘说得有道理。大伯娘办事不地道,现在闹得人尽皆知了,这个家迟早得分。咱们和三叔他们搞好关系,不会吃亏。”
妻子和女儿都这么说,叶常顺再无其他顾虑,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