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火行动进行得挺顺利,不一会儿,登科寺里的明火已基本被我消灭,或许还有一些藏在围墙内的余火,由于在我视线之外才躲过了“脱杀技”的剿杀。不过山上还有不少幸存者,这些火苗应该不难对付。我长吁一口气,望着山上山下成千上万被我拯救的生命,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可是我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用脱杀技服务社会、服务百姓,我没有辜负师父的期待,没有辱没父亲的名声,没有背弃自己的使命……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
“是他!”一个声音高叫道。
我低头一看,是刚才卖考题的那个小孩,举着小手指向我。我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什么也没干。”师父从小就教育我们,做好事要不留名,我也没做好这么快就让天下人认识并接受“脱杀技”的心理准备。
“就是他把火弄灭的!他会法术!”小孩言之凿凿,语气既兴奋又笃定。我刚才光顾着发功灭火,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被这小娃儿看出来了,这回是低调不成了。
周围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千万道目光由近及远地向我投过来,有惊讶,有艳羡,有迷茫,有怀疑……一不小心就成了万众瞩目的英雄人物,我不由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我的手该往哪儿放?我的脚该如何摆?我的发型有没有乱?我的胸脯够不够挺?我的嘴角是不是翘起45度会比较帅……哎呀,哎呀,好麻烦。
啪!
嗯?什么东西?
啪!啪!
哎,怎么看不清了?这……我一摸眼睛,是马粪!
什么情况?我完全没有防备,不知偷袭来自何处,更不知是何原因。
偷袭者振臂高呼起来:“此人来路不明,居心险恶,用妖术破坏祥瑞之兆,熄灭了诸位今科兴旺之火!”说话的正是刚才被亚伯赶走的那位算命先生。
我还来不及反驳他,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躁动起来,所有的眼神顿时调整成同一款仇恨模式,所有的脸庞也瞬间换上了清一色的愤怒表情。
“打死他!打死他!”人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有人扒下了墙上的泥巴,有人脱下了脚上的鞋袜,有人操起了路边的棍棒,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半个肉包子……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我迅速调整状态,疾出一招撂倒了那个算命先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也为自己赢得一点时间。但接下来怎么办?我掏出“还泪盏”,用探罪之眼扫视人群,确实也发现了几十名平日里为非作歹劣迹斑斑的坏家伙,然而眼前有成千上万的人,就算我把这几十个家伙统统处理掉,也只不过是个零头,怎样才能在这铺天盖地的袭击面前全身而退?又怎样同时保证丫头和亚伯的安全?
就在我心急如焚地思考对策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就好像有一根点燃的香烛在往我的身体里钻,灼得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将胸膛撕裂。我立即扯开衣服,只见胸口那颗黄豆大小的痣竟已变得通红,向外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痣内的那团紫气愈发浓烈,以闪电般的速度绕着内壁飞快地旋转,隐隐传出“呜呜”之声。
丫头见此情景,顿时不知所措,一把扶住我,关切地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不要紧,只是颗痣。”我嘴上安慰着她,脑海里却回荡起当初“品道究竟汤”上师父说过的话,他说这是“胸怀大痣”,乃万中无一之体相,莫非它真的蕴藏着某种神秘力量,在此刻被激发了?可是,这种力量究竟是吉是凶?又该如何运用呢?答案或许即将揭晓,但我没有时间了。
人们的视线已经从那个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算命先生身上挪回到我们这儿,我连忙出招将那几十名奸恶之徒一一击飞,砸向四面八方,制造出短暂的混乱。但这次人们没有刚才那么惊奇和困惑,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叫道:“这小子会气功!大家一起上。”话音刚落,十几个人就把手中的各种“武器”朝我甩过来。
数量不多,尚可应付,这些砖头、鞋子、包子在空中就被我的脱杀技撕成了碎片,引起人群中一阵唏嘘,却也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更多的人挥舞起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小灰唧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噌噌噌一溜烟爬上车厢顶,冲我张牙舞爪,吱吱狂叫,然后身子一翻,在我脚边玩了个倒立,弄得我莫名其妙。
“搞什么鬼?别闹。”我冲它呵斥道。
却见小灰唧做了个很用劲的表情,眼睛鼻子嘴巴缩成一团,紧接着,毛茸茸的身躯打了个哆嗦,“噗嗤”,放出一个响屁。
生死关头,这小家伙居然还有心情寻我开心,我正准备教训一下它,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个屁掀开小灰唧蓬松的尾巴,竟变成了一团乳白色的气体,袅袅升空,飘至五六层楼高时,忽然炸裂开来,喷溅出五彩缤纷的粉状物,四周迅速荡漾起夜来香的味道。那些粉状物悬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古怪的图形,看上去像一条舞动的巨龙,又像是一排朦胧的建筑,美轮美奂。
我和广场上的人们一样,虽然完全看不懂这个图形是什么,却都不禁为眼前的奇异画面所陶醉。丫头倒似乎看懂了,指着那图形一字一拖地念道:“布……兰……德……尼……寺,布兰德尼寺?什么意思?”
“你真有文化,这是啥路子的书法?”我不禁佩服道,“我屁也没看出来。”
“废话,这本来就是个屁啊。”亚伯在一旁提醒道。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裤脚,我低头一看,只见小灰唧用一只爪子指着空中那五个大字,另一只爪子一个劲地拍自己的嘴。
丫头马上反应过来:“快念那行字!”
我顾不上琢磨,大喝一声:“布兰德尼寺!”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令我终身难忘,而且每次想起都禁不住热血沸腾。当最后一个字从我口中吐出时,我感到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飞快地向胸口流去,只觉得四肢发麻,大脑一片空白,这副皮囊似乎已经不属于我自己,灵魂整个飘了出去。紧接着,我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大波紫色的光芒呈扇形爆射而出,似怒潮澎湃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广场上横扫而过,威力之巨,竟在一瞬间将成千上万的人尽数掀翻在地。
我的心忽的揪起,他们大多数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这样出手会不会太重了?正自担心,却见人们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整整装束,左顾右盼,若无其事。更奇怪的是,他们眼中的戾气和敌意竟一扫而空,刚才还与我不共戴天的狰狞面目也已无影无踪,一个个目光柔顺,情绪平和,完全失去了攻击性,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离我最近的几个家伙恬静得像一窝小兔子,茫茫然望天、望地、望彼此,仿佛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这是什么地方?我刚在家做饭啊,怎么到这儿了?”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咦?我的鞋子呢?”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那双鞋子刚被脱杀技撕成了碎片。看上去这些人都失忆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难道都是那颗奇怪的痣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