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气的胡子颤抖,警告道:“你这妮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年长莫长安许多,自是有股子长辈的傲慢之气,尤其在他看来,莫长安不过一介女流之辈,瞧着也是弱不禁风,他私心以为,那些外头的名声不过虚张声势罢了,骨子里这姑娘也只是绣花枕头,比不上他。
故而,他这会儿才如此嚣张的出言,想着这般一恫吓,小丫头片子定然吓得不敢吱声。
只是,他没有料到,眼前的‘绣花枕头’虽年纪很轻,可在修为造诣上,却是丝毫不比他来得差。
“怎么,一尘道长突然发起怒火来了?”莫长安挑衅勾唇,小小的身子板往后缩去:“唉,真是叫人害怕呀。”
要说莫长安这姑娘,天生长了一张笑脸不错,可她气起人来,也是似模似样,直直看的一旁姜衍深觉好笑。
“你这妮子,看来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一清稀少的眉头一跳,立即阔步上前,摆出要教训人的模样:“今天我就让你瞧瞧,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话音一落,他便打算出手朝着莫长安的方向袭去。
然而,一旁的管事早已看出一清的想法,他生怕两人斗出什么大问题来,终归是着急了起来:“欸……欸,道长莫生气,莫姑娘兴许也不是故意,只是年纪尚小,未免失了分寸。”
这府邸之中,自是禁不得如此胡来,他深知一清是个狭隘之人,但奈何城主对一清颇为看重,他也不好如何。
只是,如今两人要是当真闹起来,恐怕这城主府是要有些损毁,操心的就又要是他了。
“年纪小?”一清冷哼,略显尖酸的嘴脸一撇,立即便道:“好,我可以放过她一次,但她必须和我道歉……还有这个人!”
他先是说莫长安,后又瞧见姜衍言笑的模样,顿时怒意升腾,用拂尘指了指姜衍,显然是要他们两人逐一赔罪。
“这……这恐怕……”管事颇有些为难,尤其瞧见莫长安那一脸乱人笑颜,心下更是清楚,这两人不仅不会道歉,而且是刻意。
看着苏离离生前的贴身婢女,莫长安也不绕弯子,直接便开口问道:“苏小姐去世之前,可曾有过异样?”
“不曾。”婢女摇头,显然这件事许多人都问过她。
莫长安颔首,继续道:“那你将当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
婢女回忆道:“小姐半月前便将嫁衣绣好,她女红很是不错,出嫁前说过好几次,大抵就是很憧憬成亲的那一日……”
苏离离生前是个女红较好的姑娘,这也是死去的几个闺秀都一致存着的特点,她们的嫁衣都是自己绣的,大约太过盼着十里红妆的那一日,对待嫁衣也格外细致。
故而,在成亲前半个月便绣好嫁衣的苏离离,自是少不得整日里都要取出嫁衣,好生看上一时半刻。
说是那日,苏离离与往常一般,自木箱之中取出嫁衣,正打算试着穿上对镜梳妆之际,也不知是怎么的,忽然便挥退了一众伺候的婢女。
她们皆是以为苏离离小女儿娇羞,便也没有多想。可谁也不知道,就在所有人都守在门外的时候,苏离离不知何时从后窗处逃了出去。
她穿着一袭鲜红的嫁衣,当时还惹得偃师城沿街的百姓深觉诧异……等到城主府得知消息以后,苏离离已然站到了城楼之上,轻歌曼舞,仿若魔怔。
“苏小姐的性子……如何?”姜衍凝眉,看了眼那回答的婢女。
许是他生的太好,如此一副温润似玉的模样,让那婢女忍不住红了脸,讷讷回道:“小姐性子很是温婉,素日里……素日里也没有与旁人结怨,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奴婢实在想不出为何小姐会遭了难!”
说到最后,这婢女下意识露出几分神伤之色,看起来倒不像是作假。
“那城主呢?”莫长安听到这里,不由挑眉看了眼一旁的管事:“城主可是与谁人结过怨?”
“回莫姑娘的话,”管事很是恭敬,答道:“城主掌管这偃师城也是有几十年了,要说不与人结怨,也是不太可能。只是……依着小人看,小姐出事那会儿,并不像是旧仇所为。”
苏茂春素日里也算是乐善好施,对偃师城来说,其实是个不错的城主,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稳坐城主之位数十载。
但这世上,人心不同,利益各异,再清廉的官也逃不过与人结怨,更何况苏茂春在其位上坐了几十年?
“你的意思,那些与城主结怨的,皆是凡夫俗子?”这管事也算是头脑清晰的一个,故而他的话一出,莫长安便下意识总结了那么一句。
“不错。”管事弓起身子,道:“这些年,城主结怨不多,但小人一直服侍在其左右,也知悉那些个人啊,皆是没什么本事的,做不出这等子骇人听闻的事儿。”
听到这里,莫长安忍不住沉默起来。她与姜衍对视一眼,两人眸中皆是深思之色,好半晌,姜衍才徐徐问道:“管事可知,偃师城因此死去的,都有哪些姑娘?”
偃师城这般事情,始于苏离离,苏茂春既是城主,便少不得对哪些事情关心一二。故而,姜衍很是清楚,眼前这管事,定然对死去的姑娘,悉知在心。
果不其然,就见姜衍的话才落下,那管事便沉吟道:“死去的除了我们家小姐,便是张知府家的三小姐,李员外家的大小姐,周记铺子的四小姐以及前两日亡故的陈小姐。”
陈小姐便是前两日跳下城楼的姑娘,她父兄皆是从商,家中家财万千,可以说是偃师城的首富也不为过。
“这些死去的姑娘,竟都是城中达官贵胄的女子?”姜衍淡淡出声。
知府家的小姐、员外家的小姐、商贾府邸的小姐,包括苏离离这个城主小姐,这些统共有五人,皆是出身不低,非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管事闻言,正想点头回应之际,那头莫长安忽的出声,问道:“那张知府家的姑娘可是三个?”
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神色稍凝。
“是……是。”管事一愣,却还是点头:“张知府家中的确有三个小姐。”
“那二小姐如今可是安好?”莫长安问。
“二小姐?”管事不知她为何问起张知府家中的二小姐,只思忖着,回道:“二小姐一月之前在夫家染了场大疾,亡故了。”
说起来也是可叹,张知府家中三位小姐,大小姐远嫁,二小姐早逝,连带着三小姐也因这邪祟一说,丢了性命。
“欸?亡故了?”莫长安怔然,脑海中忽然响起蓬莱的那张憨直笑颜,一时有口气憋在心口。
她之所以问起这二小姐,便是因为蓬莱提及的官家小姐,其实就是张知府家的二小姐。
离开之前,蓬莱曾与她说过姓名,只是她这几日被三七和殷墨初闹得厉害,再加之画皮师行踪诡异,她一时间忘却了此事。
如今再听管事的提及,她才恍然想起。
可到底,她是晚了……谁也不曾想到,一月之前,张知府家的小姐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故去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怀中揣着的一颗金丹,似乎灼灼烧的她难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