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言眼睛一亮,小鸡啄米地点头:“那是极好极好。哎呀,我好久没有舒压了……”
容若撇了撇嘴。
这人,哪来的压力好舒!
把那个喋喋不休的聒噪家伙扔在路口,容若径直把车子开回家。
家里,依旧的低气压。
容嫣和容翊现在都没有回来吃饭。
剩下了纤紫和纳兰宣,纤紫唠叨上百句,纳兰宣也未必应上一句。
这样的日子,纤紫自然是受不了的。
问题是,她拉了自己回来,难道指望自己回应她的唠叨么?
不过,他一坐下,就知道事情跟他想象的,似乎有些偏差。
纳兰宣单刀直入的:“今晚相亲去。是我们学校一个年轻的女讲师。”
容若眉头都没抬:“能不去吗?”
纳兰宣也不多话:“不能。是我儿子,你就去。”
容若低头扒着饭。
纤紫终于找到自己发挥的空间了:“儿啊。你就去看一眼嘛。损失不了什么的,你在家里排最大,你不解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下面的弟弟妹妹也一个两个拖着。”她擦着眼睛,“我都50多岁了,现在别说跟人家一样抱孙子,我连媳妇的卵子都没见到……”
容若终于抬头了。
他淡淡地道:“妈,就算有媳妇,她的卵子,你也一样见不到的。”
以为自己是显微镜?
纤紫索性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可起码,有孙子之前,得先有媳妇啊?你有媳妇前,得先有女朋友啊。容若,问题是,你什么都没有呐!”
纳兰宣轻咳了一声:“反正,我跟人家说好了,你不去,我交代不过去。人,你喜欢就交往,不喜欢就当做朋友,不去,你就别叫我爸了。”
纳兰宣撂下狠话,就不再开口了。
他不担心这个儿子能不能找到女人。
三个儿子,后面排着一拖拉库的候补,这点,他不会看不出的。
问题是,既然答应了人家,容若不去,就是在打他纳兰宣的耳光。
他不会这样做。容若也一样不会这样做。
果然,容若只是淡淡地问:“几点?去哪里?”
纳兰宣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六点半,她在你们医院门口等你。”
容若眉一挑。
对方确定能认得他?
果然,父亲从母亲今早买的花店打折10块钱八支的玫瑰花里头抽出一支来,插到他衣扣中:“凭花,相认。”
容若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
他开始在想了,要不,把花送给那个傻乎乎的默言吧?
什么年代了,还以花相认?
而且是这种快凋谢的玫瑰花?
一出家门,花就被容若丢进了垃圾筒里。
一个下午,他都在急诊手术台上,替几个小朋友处理烫伤的伤口。
几个小孩,围着玩炮竹,点燃的爆竹就拿在手里玩,爆竹一炸,几人都受了伤。
最严重的一个,连手掌都差点炸飞了。
孩子的妈妈,是从内地来港谋生的。
老公是地盘工,她就在地盘附近摆了摊子,卖起了牛杂。
孩子这一出事,一家都蒙了。
容若耐心地替孩子清创着伤口。
伤势最重的一个,已经送到了外科手术室。
他面临的是神经的接驳手术。
而剩下的,那些哭着闹着,打着推着的小家伙们,就都归了他。
一针下去,老实了。
只是,脸上的,手上的,大大小小的烧伤烫伤,留在了孩子的身上,也留在了父母的心里。
几个手术,做到了下班。
容若已经忘记了被约的事情了。
直到解下口罩,迎上了默言期待的眼神,他才想起了今晚的事情。
时间已经接近7点了。
他抱歉地道:“我今晚有别的事。等我弄完了,我再约你出来,OK?”
默言呜咽了一声:“行。爷什么时候需要小的,召唤就得了。就算是侍寝,小言子也在所不辞……”
容若打了个冷战。
小言子?还好不是小燕子!
他走出了医院大门,门口威武地听着一辆路虎。
一个穿着一身皮衣机车装的女子,正倚在车门旁边。
女子五官明媚,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霸气。
她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白色的烟圈在烈焰般的红唇间吐出。
他只瞟了一眼,对方已经把车门打开,扬声道:“纳兰先生?”
容若皱起了眉。
他走向了对方。
所谓凭花,他没有花,她一样没有。
女子帅气地把燃着的烟往地上一扔,黑色的皮靴一碾,烟已成灰。
她跃上了车子,朝容若一甩头发:“上车!”
她的口气,十足地霸道。
这样的女人,跟大学讲师的形象有半毛钱关系?
容若在车门旁站了一会,才上了副驾驶座。
他不习惯,被女人开车载着。
对方一上车,就踩下了油门。
容若的安全带还没系上,车子已经飞了出去。
一点也不夸张,果真是用飞的。
容若只能先把车门给关上了。
车子一路狂吼着,颠簸得就像行驶在沙漠里一般,果然是路虎本色。
容若垂下了眼:“我是纳兰容若。请问怎么称呼?”
对方豪爽地一甩头,拧开了车里音响,扬声道:“我叫梅若雪。名字很美吧?”
她哈哈大笑了一声。
巨大重金属的音乐声,顿时充满了整架车子。
容若挑了挑眉,不予置否。
名字充满诗情画意,人却跟个糙汉子没区别。
这父母,越想有什么,就越是没有什么吧。
“我们去哪?”容若半天问了第二个问题。
“去吃饭。”面对她可怕的车技,面前的人,居然脸色都没变过分毫。
若雪忍不住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你不好奇,我怎么会认出是你来的?”
即使没有花,对方如果认识他父亲,应该也能在人群中认出他来。
因为他们父子二人,本来就长得挺像的。
他没有回应,若雪却一点都不介意:“因为纳兰容翊是我的学生。”
对她本来一丝表情都欠奉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她了。
“那次容翊出事,是你出面保释他的吧?”容若问道,“谢谢你。”
若雪大笑了起来。
她是一个没有家人的人。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能理解那些重视家人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对这个男人忽然脸上表情的柔软,她只能说是欣赏,没有别的话语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容翊说过,是梅老师。”容若的话稍稍多了一点,“容翊有些任性,有劳你费心了。”
她的笑容加深:“不费心,我是拿钱办事的人。”
她无意为自己粉饰。
人为财死,本是正常。
再说了,纳兰容翊还给了她一笔不少的费用,她是照单全收的。
容若没有说话。
只是当车子停在熟悉的大门前的时候,他脸色还是稍稍有些变:“这里?”
“对啊。有问题吗?”若雪挑衅地看着他,“不是说地点我订吗?”
难道对方是嫌贵了?
“没问题。”容若不再坚持。
他和沈婉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他又何必觉得异样呢?
再说了,她还是容皓的女伴之一,容皓经过媒体的口,都算是承认了,自己再想下去,就太自作多情了。
他阖上了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挣扎的情绪,都已经被隐藏了起来。
若雪暗自诧异了。
他似乎并不愿意来这里。
但是,这个看似很冷傲的男人,居然骨子里有那么一丝君子风度在作祟。
如果不是他把对她的不感兴趣表现得太过明显,她还真的想和他有点下文呢。
一进门,侍应生就忙迎了上来:“若雪小姐,这边请,我们老板已经安排好位置了……”
她躬身把若雪迎进了贵宾包厢。
若雪是店里的常客,更是老板的朋友,这几个月,他们来来往往的,伙计们都记得她了。
只是,当侍应生一抬头,看见了容若的时候,也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这两人,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难道,竟是相识的?
八卦因子在内心发酵着,侍应生还是尽本分地服务道:“若雪小姐,我们老板已经为您度身定制了今晚的菜肴,是现在马上上还是?”
若雪豪迈地挥了下手:“自然是现在上。我都快饿死了。”
她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我这里是熟客,吃相不太好看,多多包涵。”
容若轻颌首。
他根本不打算去介意对方的吃相。
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葡萄酒,倒在了透明的高脚杯中。
精致的盘碗,一尘不染,摆放整齐。
一道冷盘已经先上了桌。
海蜇头香酸开胃,自制的虾丸炸得酥软可口,配着格外香醇的橘油酱汁,又酸,又甜,又解腻。
若雪忍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
旁边的侍应生,替她把酒添满。
她问道:“菜是你们老板自己做的吧?”
这么花心思,这么好吃,如果换成是沈峰,一定不会做得这么用心的。
“那是自然。”侍应生斟酌着道,“你们两位贵客过来,老板每次都是亲自下厨的。”
她话里的意思,让两人同时皱起了眉。
若雪还没转过弯来,门外响起了轻微交谈声,已经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沈婉在外面低声道:“这道菜,你不要先端出来。等上菜了,再掀开盖子给分两份。这菜,是单子里没有的。客人这么多,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等会瞧见了,我又得解释半天了……”
原料虽不难找,但工序实在麻烦,如果不是为了给若雪尝鲜,她才不会做这道佛跳墙给她对方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