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心看着他,叹了口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胡有良也看见了她,他显然对白天污蔑许心的事情感到害臊,微微垂着头,看着地面。
老族长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个年轻的后生在村里教了三年的书了。本来还是受人尊敬的老师,却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出来。
胡友良舔了舔嘴里的腥甜气味,吐出一口唾沫,大声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们怎么能、怎么敢动用私行?你们现在放了我,我还可以不追究你们打人的事情。我可以不去县城公安局告你们!”
许心闻言,竟是想笑。
都到了这个时刻了,胡友良竟然还敢这样冠冕堂皇的讲话。
果然,他的话刚落。李福立马啐了他一口,指着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牌位道:“别拿公安局来压人,在李家庄就得守李家庄的规矩!像你这种随便勾搭骚情黄花闺女,还把脏水泼到许家妹子身上的人。”说着,李福重重扇了他一巴掌,骂骂咧咧的道:“咱们没告你强jian诬陷罪,你还敢好意思去公安局立案!”
胡友良直接被打蒙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些无知野蛮人竟然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李长生看着肿成猪头的脸,心里别提多爽快了。他往旁边移了移,伸手遮住许心的眼睛,憨声道:“媳妇儿别看!”
眼睛没挡住,许心只觉得好笑。她将李长生的手挡开,扭头看着老族长,很想知道老族长会如何处置胡友良。
老族长将李福喝住,颤颤巍巍的下了台阶向胡友良走过去。
许心见状,忙上前扶住老族长的手。老族长善意的看了她两眼,这才走到胡友良面前,低头看着他。片刻之后,才转头看着祠堂内的牌位道:“我李家自宋朝迁移此地,已由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今日我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让你这个外乡后生明白明白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胡友良面上不屑:“现在中国都解放了,你们却还有这些封建反动的老思想。真是迂腐!”
老族长闻言也不怒,只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声。他示意许心松手,一个人走到门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对胡友良一笑:“既然如此,也罢。”他转头看着李福道:“胡友良是外乡人,不能按照我们李家祖训来处置。但他勾引玉兰、诬陷许心却是要处置的。”思衬了半响,他才慢悠悠的道:“就砍他一只手,赶出李家庄吧。”
李福立马将胡友良的嘴堵住,几个人解开他身上的身子,将他按在地上。李福接过别人递给他的刀子,不管胡友良的挣扎,将他的右手砍了下来。鲜血一下子溅到许心脸上,听着胡友良含含糊糊的呻\吟,许心脑中一下子就闪过白天被浸猪笼的场景,腿上一软就朝地上倒去。李长生忙伸手接住她下落的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许心、许心……”李长生神色焦急的喊她的名字。
看着他担忧的眼,许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只觉心有戚戚焉。
见她缓了过来,李长生舒了口气,用手将她的眼睛和耳朵蒙住,口中哄道:“咱们不看就不怕了啊!”
许心将头埋在他的怀中,过了片刻才恢复精神。在李长生的搀扶下,往外面走去。此时,胡友良已经被几个村民赶到山脚下。
许心站在祠堂外,茫然的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影。祠堂中的灯火也人熄灭,阴森森的风从身后吹来。许心只觉得,身后的祠堂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不小心,便会被它吞的尸骨无存!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处境。
八十年代,却不是她所知的那个八十年代。
许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身子忽然被人背了起来。许心吓的尖叫起来,伸手揪住李长生的头发:“你干啥?”
“你走不稳!”李长生大声道,说完这句话,他便一声不吭的背着许心朝家的方向走去。
许心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宽阔的背脊在这陌生的时代带来的安全感。心里只觉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让人沉不过气来。
回到家,李长生点燃了油灯,才把许心放在床边。
许心看着昏暗的煤油灯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脸上被一块热毛巾覆盖。她愣了一下,任由李长生给自己擦脸。擦过脸之后,李长生又塞给许心一碗热水:“喝了就不怕了。”
许心茫然的喝了一口热水,感受着热流从喉咙直达心底,她这才回过神来,对李长生笑了笑:“没事了,你去睡吧。”
李长生一言不发的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又塞了个枕头在许心的头下。做好这一切后,他才憨厚一笑:“我看着你睡。”
许心眨眼。
李长生又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睡吧,睡了就不怕了。”
肩膀被人轻轻的拍打着,像小时候外婆哄她睡觉一般。
许心看着他,灯光如豆,他神情认真的模样,无端让人觉得安心。
第二天一早,许心睁开眼,便对上李长生炯炯有神的目光。
她面色一囧,看着李长生眨眼。
李长生朝她咧嘴一笑,也同样眨眨眼。
许心:“…………。”
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长生见她没反应,嘴角的笑容咧的越来越大:“媳妇儿,我饿了!”
许心表情瞬了一下,然后伸手戳他:“让开,我起来给你做饭。”
李长生撇嘴,可怜兮兮的道:“腿麻了。”
许心:“…………。”
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便见他手上和脖子上无数抓痕和红包。
她皱眉:“你昨天在这里坐了一夜?”
李长生点头:“恩,我饿了。”
许心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家里有酒吗?”
李长生摇头:“长生不喝酒。”
许心无奈,又问:“那有擦蚊虫叮咬的药吗?”
李长生点头,几步跑到屋外,没过多时,就抓了一把大蒜进来。献宝似得凑到许心面前:“用这个。”
许心艰难的转过目光:“用这个?”
李长生很点头,掰开一瓣蒜就往嘴里扔。只见他嘴巴嗡动几下,呸的一口往手里吐出嚼烂的蒜泥,摊在许心面前:“给你。”
“呕!”
许心看着带着唾液的蒜泥,只觉胃海翻涌,捂住嘴就朝外面跑去,蹲在屋檐下干呕起来。
李长生不解的看看门口,再看看手心里的蒜泥,实在搞不懂这东西怎么就让媳妇儿风一样的跑出去了呢?
“哟,这是有了吧?”
耳边传来一道拉长的声音,许心抬起头,一个四五十岁,面色黝黑的妇女,肩上扛着一把锄头站在房子下面的小路上。满眼好奇的看着许心说:“几个月了?”
许心满头黑线:“没有。”
那女人点了点头,又拉长了声音,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那你们得赶紧啊,长生虽然这里不行,但胜在长的俊呢。以后你们生的娃娃肯定长的也俊,别担心生个傻子啊。长生那是小时候生病,被烧成傻子的。”
许心简直不想和这人说话了,听见长生被人说成傻子。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一把火,面色不虞的对那人道:“长生不是傻子。”
那人乐呵呵的笑,对后出来的李长生咧嘴笑:“长生啊,你媳妇儿可稀罕你呢。”
李长生嘿嘿笑,伸手拉住许心的手往屋里跑:“我饿了。”
许心垂眼看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你洗手了吗?”
“没。”
“呕!”许心又要吐了。
让李长生洗漱干净之后,许心看着见底的米缸发愁。啥都没有,今天吃啥啊?
李长生跟在她身后,眼巴巴的转:“我要吃饭。”
许心幽怨回头:“我也想吃饭。”
李长生被她的怨念吓到了,伸头看了看见底的米缸。从旁边拿了一个碗,对许心笑:“我去哥哥家借米。”
许心感动,这孩子还会借米,真是太好了。
李大贵晓得李长生家没米了,特好心的从屋里找出一个布袋,舀了满满一袋子的米。再从锅里拿了两个馍馍,又从屋檐下取了一串风干的萝卜条和辣子一起递给李长生。虽然知道李长生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他还是嘱咐道:“给,好好做一顿饭,别让弟妹受委屈了。”
对于李大贵这样纯善的穷汉子来说,娶了一个媳妇儿,就算生活光景再穷,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能苦了媳妇儿。
李长生抱着东西,憨憨点头:“我晓得了。”
许心见李长生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心里也挺高兴的。心里暗暗想着,自己这一回穿越到八十年代,幸好没像其他种田文一样遇到各种极品亲戚。
有了米和菜,许心洗了手,煮了一锅稀饭,就着李大贵烝的馍馍吃了早饭。刚吃过饭,就听见屋外有人拉高了声音再说话:“长生、许心我回来了。”
听见这声音,李长生立马放下手里的碗往外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对许心笑道:“我妈回来了,我妈回来了。这下有好吃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