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夕一听到消防官兵,像被针狠刺了几下,皮肉生疼。
“宋医生,你怎么了,脸色惨白惨白的?”
宋年夕唇白了一度,“没事,可能是累的吧,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现场正在急救,轻伤的,附近的小医院就处理了,重伤的,统统送到我们急诊,上级指示,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英雄的生命,院里调集最出色的医生上台,你跟着我。”
“是!”宋年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五脏六腑开始隐隐生疼。
就在这时,有刺耳的救护车声音发传来。
“应该是到了,走,马上准备。”
宋年夕立刻跟着张主任冲出去。
此刻,救护车的门打开,四个医护人员对视一眼,“一,二,三,起!”
移动病床稳稳落地,随车医生大吼道:“外伤,胸部,立刻送手术。”
胸科的医生护士迅速上前,接手过移过病床,以百米的速度冲向手术室。
宋年夕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血液,一下子冲到头顶,四肢转瞬间麻木起来,两条腿软得险些站不住。
是沈鑫。
然而,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又有救护车呼啸而来。
“一,二,三,起!”
“快,快,这个最重,快不行了,快啊……”随车医护人员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听得人头发麻。
张若扬挡住其他医生,“这个,我亲自手术,宋医生,快。”
宋年夕停顿一秒,二话不说扶着移动病床飞奔起来。
进了手术室,灯光骤然大亮。
宋年夕看到那张布满灰尘的脸,手瞬间死死抠着抬子的边缘,整个人都在发抖。
是周凡!
她还亲自给他清理过脚上的伤口。
“还愣着干什么,剪开他的衣服!”
“马上!”
宋年夕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手上迅速动作起来。
“主任,伤者呼吸很弱,瞳孔变形。”
“主任,CT显示伤者胸腔大面积出血……”
张若扬看了宋年夕一眼,“宋医生,来不及做术前准备,我们要开始了。”
宋年夕用力咬了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主任,我没问题,开始。”
手术室的灯,骤然亮起。
红色的灯光,将这道铁门,分成了两扇门,一个是生门,一个是死门。
墙上的大钟平静的转动着,没有喜怒哀乐。
……
而此刻的现场。
原本冲天的大火仍在继续。
消防人员除了在隔离带施救的,余下人全部轮撤出火场,在外部利用高压水枪外部喷射灭火。
陆续坐在指挥中心,防护服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烟灰,额上有血流下来,医护人员正在给他紧急清理伤口。
轰然倒塌的瞬间。
周凡用身体护住了孩子,沈鑫将他推飞出去……
他哆嗦着冲出废墟,回头,看到满天扬起的尘土,满腔的血液一下子停止了流动。
他的兄弟还埋在里面,生死不知。
那一刻,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满嘴的灰尘堵住了他的口腔,连吼,都吼不出来。
“陆队,刚刚得到消息,他们已经进了手术室。”
指导员端了一杯清水,放在他面前,示意他把嘴边的灰尘了冲一下。
陆续转动眼珠子,“张斌有没有事?”
“他没事,被飞出去的砖块砸了下手臂,这会医生正在给他包扎。”
“那个孩子呢?”
“都是外伤,没事。”
陆续沉默着,没有说话。
额上的伤口处理好,他站起来,走出指挥中心。
车子的后面的地上,有五块白布,分别盖着五个在爆炸中牺牲的消防官兵。
他们就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像是正在熟睡的孩子。
四周,空无一人。
他们的战友甚至来不及为给他们流泪,都冲在危险的最前线。
陆续眼眶发热,胸口的痛,像开闸泄洪似的奔涌到四肢,嘴里呜咽的低吼了几句。
他,怎么向他们的父母交待啊!
指导员跟出来,赤红着眼睛,低声说:“陆队,这处炼油厂的情况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
“说!”陆续一声厉喝。
“爆炸的原因是设备,线路老化所引起的。”
陆续勃然大怒,“为什么事先不整改?”
“早就发出整改通知了,环保那块也验收了,但实际上根本没有整改,都是做假的,走过场而已。”
陆续面沉似水,“这个厂的负责人是谁?
“法人代表是余刚。”
“余刚?”
陆续低低的重复了一句,“他有什么背景?”
指导员压低了声道:“有些政府的背景,这炼油厂原本是国企。”
是吗?
陆续冷幽幽开口:“我管他有什么背景,就冲着这地上躺着的五个人,我都不会放过他。”
指导员看着陆续皲裂的唇,心中一暖,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张斌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陆队,警戒线外有人找你。”
“什么人?”陆续冷冷问。
“阮奕洁。”
“什么事?”
“不知道,就说要见你。”
“没空,让她回去。”
……
“阮小姐,陆队这会正忙,没有时间见你,你回去吧。”
阮奕洁冷笑,“我是他未婚妻啊,你到底有没有和他说清楚我的身份?”
张斌舔了舔干裂的唇,不吱声。
“喂,你怎么不说话,耳朵聋了吗,我三哥怎么可能不见我?”
“阮小姐,我不知道。”张斌不耐烦和个女人牵扯不清,转身就走。
阮奕洁一把拉住他,“喂,你这个人什么态度,当心我投诉你啊,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斌因为兄弟的受伤,本来心情就差,一听到这种话,立刻梗着脖子吼道:“投诉啊,老子怕你?”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甩开她的手,离开。
阮奕洁踉跄地退后了几步,脸上的神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个无名小兵,他知道不知道他得罪的人是谁?回头等见到了三哥,一定要让他好好处罚他一下。
……
清晨。
阳光透过云层,直射大地。
手术室里。
宋年夕看着原本已经是一条直线的机器,又有了起伏,眼里猛然涌起一阵泪雾。身体控制不住的抱着自己,沿着手术台的角,慢慢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