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子太傅张树臣其篆书楷体堪称一绝,学识深湛,文采不凡,自他辞去官职后就一直在家中授学,教人读书习字。
袁敏从张夫人那边打听了一番,原来这位在张家读书的学生是襄阳郭守将的幼子。这位郭守将曾是杭州城的一个小吏,经过张树臣的举荐,后来渐渐升了官。
一个武将的儿子会武,那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次日一早,袁敏突然被惊醒,自重生后她还没睡的这么沉过,昨晚未免睡的太沉了些。
她长吁一口气,逐渐缓解紧张的情绪。她翻身一转,突然看到枕边多了样东西,神经又一下紧绷起来。
进宫!?
绢纸上就只有这两个字,无落款,字迹比她的好看多了。
她竟不知有人闯入她的卧榻,悄无声息的把这纸张放在她的枕边。
想到这里袁敏就觉得后怕。
这对她来说是件很可怕的事,若来者是敌人,岂不是可以一招毙命?
她还没活够呢!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她忙收起绢纸,起身洗漱。
只是这“进宫”到底是何用意?催她进宫?有何利处?是晋康太子催她进宫?还是另有其人?
袁敏一时想不到缘由。
张家宅子不大,上下来往的人也不多。
袁敏去看张小郎的时候遇上在院子里打拳的郭小郎,他拳脚有力,但拳法普通,应该算不得高手。
他身形不算高,体型很瘦,腰背挺直,看人都是带着笑意,给人很精神,又善意满满的感觉。
一大早张小郎也醒来了。
她会些医术,而且她以前在战场呆过,外伤处理对她来说很容易,本来还准备给他亲自换个药,但小少年不好意思,红着脸连忙拒绝。
张小郎今年十三,出身农户,是他这一辈当中年纪最小的,其太祖父跟张老太爷有亲,是堂叔侄。不过张家入仕的也只有张老太爷,其他族人还是农户。
因为那些年张老太爷官高的缘故,张家那一外族也得到了惠利,在乡下有一大片土地,曾是当地土地主,只是这些年收成不好,又没有人庇护,再加上后嗣有几个不成器的,如今已经渐渐落败,勉强养着一大家子。
张家男丁读书的不少,只是中举的不多。张小郎还是老太爷亲自挑选的,他生的乖巧,平日里读书也是最用功的,性情和善,又是重孝之辈,老太爷一眼就看中了他。
张家总归会给他请大夫,袁敏就不再多事,拜别了张家。
张家的人把她送回秦府。
袁敏回去才知道秦二等了她一夜,甚至还出去找过她。
“郎君,起床啦!”
“去哪里了?”他睁开眼,满目血色,声音也多了几分慵懒,低低沉沉的诱惑人心。
袁敏一时间沉迷他的美色不可自拔,连回他的话都忘了。
直到他又问了一遍,“昨晚去哪里了?”
若是平常,他有大满可以放出去查她的下落,但昨天她离开的时候是傍晚,倦鸟归巢,把大满放出去也难探到。
袁敏反应过来,谄媚的笑道,“在张家。半路救了张家小郎,把人送到张家天已经黑了。他们热情招待,让我留下,我也不好推辞。”
他嗯了一声,闭上眼,不再理她。
袁敏走近了,趴在床榻边,“你是不是担心我?”
“出去!”
“我难得看你这副样子,不想走了。”
袁敏发现他的肤色又有了变化,他这易容术简直是绝妙,在不知不觉中褪去药物,最后露出真容。在外人看来他不过是太阳晒多了,肤色黑些又白回来而已,其实不然,他是做过面容修饰的,初次见他根本没那么养眼,那时候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忽视,是一眼看过去就会忘记的容貌。
如今这副样子外人只当是一白遮百丑,哪里会想到是他易了容。
她靠的更近了些,笑道,“郎君,你的肤色又变白了呢。”
话音刚落,秦二无情的推开她的脸,他突然一坐而起,淡漠的剐了她一眼。
“出去!”他面无表情的拒绝。
袁敏怎么可能离开,千载难逢的机会走了岂不是可惜。她赖在原地站着,“听初阳说你昨晚回来没见我,等了我一夜,还出去找我了,谢谢。”她语气温柔道。
她一直未把这里当家,自然去留无心,只是有他担心,她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
昨天她和初阳先行回府,秦二去了酒楼与人赴约。
袁敏遇上小贼,追回东西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偏偏她一去不复返。秦家不关心她的生死,自然对她的去留无意,后来倒是遣了两个人出去找,回来只说找不到人,而且天又黑,根本不好找。
“我帮你换衣。”袁敏极狗腿的样子。
她的眼若琉珠,眸色如水,丹唇含笑,一肌一容尽态极妍,一颦一笑都能化了他心底的寒冰。
秦二回头看她这副样子,心道,他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他活了一辈子,曾有趋之若鹜者无数,也曾被人轻辱嫌恶,他清傲孤高,自以为冷心薄情,美人也见过不少,但自始至终都不曾多看他人一眼。
只是一个月,这个口是心非,面热心冷的丫头不知在何时已经闯入他的心房,让他忽视不得。
不再是怀疑,探究,而是紧张,担心她的生死。
“张家小郎怎么了?”他敛了心神,问她。
“被人截杀,也不知是什么人?你若是有时间不如帮忙查一查,看看到底谁要害他?”
“嗯。”
“不过,我跟张老太爷商量过了,这事不宜张扬,老太爷说小郎对外宣称风寒,还是私下查探比较好,不能让人知道他受伤,以免打草惊蛇。”
秦二“唔”了一声。
“老太爷有个学生住在张家,姓郭,也一起查一下,我总觉得他在张家的目的不纯。”
“好。”
袁敏站在他身边帮他整理衣裳,一高一矮,两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一处,若是不知道的进来看到还以为是夫妻俩。
“你说的张家是钱塘门的张家?”
“是啊,说了这么久你以为是哪个张家?”
“钱塘门可不近,以你的本事追个小贼还能追到那里去?除非你本来就准备往那个方向去,不然不会这么巧就让你碰上吧?”
“我……”袁敏顿了一下,这人总这么聪明作甚呢?
“你想隐瞒就别说了。”
袁敏还没开口呢,就听到这话,当下就道,“谁说我要隐瞒了?我的秘密你都知道,对你还不够真诚吗?”她的名字他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能瞒得住他的?
咱能别这么扎心吗?
“你刚刚在迟疑,不就在想怎么应对?”他一副很了解她的眼神。
袁敏被他这么一激,说出了实话,“昨天那小贼偷了我的东西是引我去天水祠。”
“让你去天水祠,你就去了?”这话的语气分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傻!
袁敏无言以对,“那个人会幻术,我听说这十年幻术已经绝技,没有人再表演幻术,但那人在我面前凭空消失,不是用的轻功,而是幻术。所以我好奇,才会跟上去的。”
听她这么说,他才没反驳,只是想了想,才说,“会幻术,可能是你生父的人。”
“你怎么知道?”袁敏只是从那人留下的话里猜测的,并不确定,但他却从幻术猜到是她生父,那就让人难以理解了。
“这门技艺并未绝迹,只是被人收入靡下罢了。”
“竟是这样!”想必晋康太子收纳了不少江湖的能人异士,袁敏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又知道这事?”
“你想看幻术吗?”他完美的岔开话题。
“当然想。”
“那你看好了!”他伸出一只手,他的手指纤细修长,一点也不像习武之人。
“什么?”
袁敏不明所以,正疑惑间,哪知下一刻看到他的掌心开出一朵鲜艳的花来,那花一瓣儿一瓣儿的生出来,简直妙不可言,不能言喻。
这跟变魔术的感觉完全不同,可是活生生的在她面前开出来的一朵花。
袁敏惊呆了!
“这是幻术吗?”
“嗯。”
“给我摸摸看,真的假的?”袁敏才刚拿到手上,分明有温凉的触感,然而下一刻又眼睁睁看着它在手心消失,不见。
“不见了?”
“既然是幻术,自然只是幻影。”
“可是我刚刚摸到了。”她少年时只看过一次幻术表演,当时以为就是普通的魔术表演,是有巧计的。
“这就是幻术。”
“不对啊!”袁敏愣了半晌,“你怎么会幻术的?”
“上一世。”
袁敏简直佩服他到五体投地,他上一世到底学过多少技能!
论一个人多学本领的重要性!技多压身!要是袁敏知道她上辈子会英年早逝,还会重生,她肯定从小多学些技能,那么这一世绝对会是个全能之人,无人能敌了!
“你生父那边的人最好能远则远,他把你当作棋子,这样的阴谋算计我实在不能苟同。”
他的善意提醒让袁敏心中一暖,她点头,“我会注意安全的。”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去刑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