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平宁立刻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要多惊惶就多惊惶。
秋叶白闻言,轻叹了一声:“你家殿下好像不是很想见本座罢?”
自从上次她将神医门的人引荐给他之后,他便闭门谢客,专心调养,连她都不想见。
“首辅大人,殿下这是……这是……。”平宁闻言,着急起来,但是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眼泪鼻涕直流。
秋叶白看着他一抹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地就要扑倒过来,眼角微抽,赶紧道:“行了,带路罢。”
虽然她实在不觉得百里凌风这个时候会想要自杀,但是看着平宁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她还是先跟着他去看看罢。
平宁立刻感激地领着秋叶白一路往平云殿而去。
秋叶白才进了平云殿,便看见一片灯光璀璨,这个地方大概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或者说闹腾。
“殿下,求您下来罢,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受得了?”
“殿下,您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殿下,您快下吧,求您了!”
“殿下,您要是想不开,咱们整个平宁殿的的人也都跟着下去伺候您!”
“呜呜呜……。”
一群太监、宫娥们在内殿的屋檐下又是哀求威胁,又是啼哭的,好不‘热闹’。
只是秋叶白留意到侍卫们倒是一个个抬着头呆站着,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微微挑眉:“他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上去把八殿下请下来?”
“殿下说他们要是敢上去,便诛九族!”平宁捂着额头,哭丧着脸道。
“诛九族?”秋叶白闻言,轻嗤了一声:“呵呵,你们家大将军王是不是喝多了。”
平宁有点不安地干笑了几声:“殿下抱了好几坛子久上去了。”
他知道秋叶白为什么这么说,诛九族这种罪名,只有皇帝陛下才能赐罪的。
但是平宁殿的人到底还是会顾忌着主子的心情,主子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情是很不好的,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强行上去将八殿下带下来。
她顿时有些疑惑:“抱了好几坛子酒上了屋顶,那你们是怎么让他上屋顶的?”
她如果没有记错,百里凌风的病情稍微有些好转,但也只限于下半身有了些知觉而已,下床还要人扶,他是怎么上去的?
平宁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和尴尬,他支吾了一会,还是老实地道:“殿下是让奴才和另外一个侍卫把他抱上屋顶的,殿下原本说只是想要看看风景,却不想咱们一上去,才把殿下和酒安置好,他就趁咱们两个不曾留意的时候,把咱们两个踹下了屋顶。”
秋叶白顿时无言以对:“你家这位殿下,还真是……变成小孩子了么。”
“首辅大人!”平宁‘噗通’一声给跪在了地上,正色道:“首辅大人,奴才知道以前对您多久误会,也对您多有冒犯,但是还求您看在殿下和您一同南征的情谊之上……。”
“起来罢。”秋叶白没等平宁说完话,就将他拽了起来,只道:“我会把他弄下来的。”
说罢,她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接向那屋顶飞掠而去。
平宁看着她飘逸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随后他眼底闪过得意,殿下,您这会子可没能耐‘诛’首辅大人的九族了罢?
平宁此刻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悲伤,只剩下自鸣得意了。
……
秋叶白足尖才踏上房顶,便看见一道披着黑狐大氅的修长人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白雪皑皑的屋顶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手边还抓着一只开封的酒坛子。
“你的身体,不合适大量饮酒。”秋叶白向他走了过去,忽然出声。
百里凌风完全没有想到明光殿里竟然会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上来,顿时惊了一惊,随后他立刻转过脸,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一愣:“是你?”
一身素青云锦袍子,披着雪貂绒披风的秀逸青年足尖轻盈地踏着屋脊款步向他而来,‘他’身后一轮巨大的圆清冷而明亮,为‘他’身形渡上一圈银色得柔和光芒。
一个手掌宽的圆形屋脊于‘他’而言如履平地,暗夜风猎猎,吹动‘他’垂下的乌发、肩头的披风更显得空灵优美,似风中仙。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风中仙。
他静静地看着,一向锐利的眸色渐渐深沉下去,也柔和了下去。
直到‘风中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看什么?”
他抬头看着她,好一会才别开脸,答非所问地道:“你被平宁骗了。”
秋叶白一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他就算是骗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自家主子病着大半夜不睡觉,爬到屋顶上吹冷风,还呆了酒在上头发酒疯,他总要担心的。”
她知道他不会寻死的,平宁那副做作的样子,哪里能骗得了她,他跟在百里凌风身边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百里凌风是个什么性情,不过是他们做下人的已经对自己‘刁蛮’的主子毫无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罢了。
“呵……。”百里凌风忽然一抬手丢了一坛子酒给她。
秋叶白抬手就利落地接住,低头轻嗅了一下:“雁门关常酒肆的烧刀子?”
“就知道四少是个识货的。”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抬手又拍开另外一坛酒封,抬手就灌了一口:“没错,我让人新送来的。”
“早年我曾经跟着师傅去过一次雁门,他家的烧刀子便宜又出名,不过这样又糙又烈的酒,也就是你这位大将军王才会喝了罢?”秋叶白轻笑,低头喝了一口。
那炽烈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落进胃里,犹如刀子滑过一般,又爽又辣,极为刺激。
但是整个人喝了一口酒就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南方的冬日里湿冷,咱们戍边的儿郎其实不少都来自北方,虽然南疆一些药酒、蛇酒治风湿极好,但是好的药酒并不算太便宜。”
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南方的酒不够爽辣,所以大伙反而青睐烧刀子,就算运过来贵一倍,还是比南方的米酒价格差不多,而且习惯了这味道,一口下去就一个爽字。”
秋叶白点点头,发现这边的视野确实很是不错,便学着他也躺了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懒懒地道:“确实,南疆米酒香甜,虽然也有能醉人的烈酒,但是少了些。”
而且总似没有这烧刀子来得烈性。
两人语毕,仿佛一时间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便静静地并排躺在屋顶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上京的全景还有远处起伏的山影。
好一会,她才道:“是了,八殿下怎么突发奇想要跑上这里来吹冷风?”
百里凌风却忽然道:“凌风。”
秋叶白顿了顿,有些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好,凌风。”
他方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道:“在房间里窝了一旬有余,许久没有看看上京的景致,所以就上来看看。”
“仅此而已?”她有些疑惑。
“难不成呢,若我说是希望能看见叶白你回来的马车,你可相信?”他忽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秋叶白一顿,忽然想起在城门下,他的那一个吻……
一时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沉默着。“骗你的。”百里凌风见着她沉默的模样,却转过脸,继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天空轻笑了起来:“我娘等人等了一辈子,临死都等不到她想等的人,所以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去等什么人。”
他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她听。
她也笑了笑,神情坦然而温和:“殿下一定会遇见最好的女子,你值得。”
百里凌风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微微一笑:“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那个人,遇见让我心动的女子,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是最好的。”
她闻言,轻叹了一声:“一生一世一双人……凌风,你若是有朝一日坐上你父皇的位置,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么?”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片刻,方才淡淡地道:“事在人为。”秋叶白沉默了好一会,至少这个男人有这份心。
她微笑,举起了手中的酒坛:“你会遇见的。”
百里凌风也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酒坛,和她干脆地碰了一下:“承首辅大人的吉言!”
说罢,两人皆抬手将手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是。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两人各自笑嘻嘻地抱着酒喝了好一会,直到一坛酒见了底。
“叶白,好酒量!”百里凌风看着她如此能喝,忍不住笑了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擦了擦唇角,只觉得自己身上发了热,脸上也一片绯红:“客气,你也不差,至少比你皇兄能喝多了。”
提到了百里初,百里凌风神色之间微微一凉,但是见她望向远方的清冷眉宇之间有了柔美的暖意,两颊之间也因为酒意染上了薄粉,鲜妍无比,似雪地里绽放的冰莲,少见的明丽不可方物。
“皇兄……确实不善酒意。”百里凌风原本不想接话的,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的容色,便忽然出声道。
秋叶白伸手拿过另外一坛酒拍开封泥丢给他:“哦,你也见过他喝醉的样子?”
“嗯。”百里凌风接了过来,灌了一口酒,慢吞吞地道:“不光见过他喝醉的样子,还见过他发酒疯的样子,所以皇兄清醒之后,我惶恐了真真一个多月,夜里噩梦不断。”
“为什么?”她兴味地挑眉。
百里凌风说的是他在明光殿当差的时候么?“如果整日里有一个人无时不刻看见你的时候,都用那种阴森森的像在考量什么时候干掉你的目光瞅着你,而他确实也有这种能力,你也会和我一样的。”百里凌风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
秋叶白忍不住伸手拍了一把他胸口,笑了起来:“哈哈……是的,确实如此,就像死刑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是你等死的那一段时间。”
她也记得以前和百里初刚刚认识,受那魔头挟制,斗智斗勇,但是感觉实在不太妙,因为对手等级实在太高,让人充满了无力感。
百里凌风看着她爽惬的笑颜,知道那是她喝酒之后放松了心情,才这般放得开。
只是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恣意的笑容,有一种风过林间,天高云阔的明丽和爽惬,看着便觉得心头的抑闷之气都消散而去。
让他看得几乎都有些痴怔。
“对了,他发酒疯是什么样子?”秋叶白笑够了,便侧过身来,单手支在脸颊边,看着百里凌风兴致勃勃地问。
她好想知道那魔头少年时候喝醉了是什么样子,可比现在更闷骚,更傲娇?
百里凌风见她忽然靠过来,眸色深了深,但她的问题让他迟疑了一会,才道:“他……会唱歌,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唱的歌是佛偈,但是唱得比宫里的歌姬都唱得好,而且会一边唱一边哭,还会抱着人……呃……。”
她见百里凌风迟疑,便愈发精神:“快说,快说,他会如何?”
百里凌风只觉得她明眸太明亮,仿佛倒映了漫天的月华,让他一时间怔愣,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他会抱着人撒娇。”
“什么?”她闻言,瞬间忍不住爆笑出声:“你是说他还会撒娇么!”
她没有听错罢?
唱歌,她倒是能理解,毕竟阿泽满腹经纶,而且当和尚的,哪里有不会唱佛偈的?
阿泽不但会唱佛偈,而且还会唱别的歌,还唱得极好,比绿竹楼里最擅歌的天琴都要好、
但是撒娇?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一声华美女装的妖美少年喝多了抱着另外一个穿鹤卫服饰,满脸菜色的少年,一边撒娇,一边哭的样子。
她顿时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赶紧灌下好几口酒:“噗……哈哈哈哈。”
“很好笑罢,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皇兄喝醉的样子。”百里凌风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那日听说是皇兄的生辰,第一次看见他喝多了。”
秋叶白闻言,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随后慢慢地收敛了笑意,躺回了琉璃瓦上,淡淡地:“嗯。”
“怎么了?”百里凌风看见她的神色,一时间不太明白原本好好地,怎么她会忽然心情抑郁。
“没什么。”一阵冰冷的风忽然掠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微微眯起淡淡地道。
这世间,大概没有几个人会知道为何一向心思莫测,手段诡谲而狠辣的摄国殿下会忽然如此失态。
她却明白,那一天既是阿初的生辰,也是他母亲的死祭,而他的失态不光是因为那是他母亲的死祭,而是因为这是他艰难此生的开始罢?
太多的牺牲、苦楚和煎熬……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到了今日,那个会在酒后哭泣,唱着佛偈的少年,已经不会再有了罢。
……
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了下去。
两人间一时间又恢复了静默,百里凌风慢慢地转回了脸,看向远方黑暗中轮廓模糊的上京:“你很记挂皇兄罢,只有提到他,你的眼中才会有真切的笑意。”
秋叶白顿了顿,轻道:“嗯。”
她忽然间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那些因为烈酒蒸腾而起的无畏与恣意,在冰冷的风中消散而去之后,她才记起也许不该在他的面前说这些。
她索性转了个话题:“是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记得问一声了。”
话音刚落,他似觉得这般抱怨,很有点怨妇的意思,便又圆了一句:“这也是今儿我为什么想要上来看一看上京的景致的原因。”
说着,他用双臂支撑自己坐了起来,但是不知是否躺久了,身子有些发硬,便又一下子跌了回去,好在秋叶白眼明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半靠在自己肩头。
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的气息,让百里凌风身形微僵。他有些窘迫地微微别开棱角分明的俊颜,垂眸轻咳了一声,强行将自己脑海里的绮念给压下去,示意秋叶白看向自己的腿。
她自然也察觉了他的不自在,也不多言,只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他的腿,随后竟发现……他的右腿竟然能慢慢地屈起了膝盖。
虽然他的腿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而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那一个小小的动作之上。
但是这已经是足够的惊喜了。
“凌风……你!”她梭然微微睁大了明眸,盯着他那一条腿半晌,心中满是喜悦。
随后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触碰上他的腿,鼻尖都忍不住一酸:“你的腿能动了,太好了!”
脊髓神经受到损伤的人,从毫无知觉到麻木感,再到腿上能动是不同阶段的飞跃,如果腿上能动了,他的恢复便是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如果他的腿真的有问题,她这一辈子都会心怀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救了她,他也不会被砸碎的落石给压成那副样子
他亦松了一口气,屈膝的腿一下子又似无力一般地放平了回去。
“你再努力一把,我相信你离站起来,重新回到沙场之上不会太久了!”秋叶白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她真心的喜悦,也感染了他,让他有些疑惑地问:“真的么?”
毕竟他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一下,确实非常激动,但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断努力的结果,他不敢告诉别的人,自己日日夜夜都努力,只怕若是不成,反而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失望
她笃定地颔首,目光明亮而又激动:“不会太久了。”
他激动地反手一把抱住她:“叶白!”只是他才这么反手一抱,臂弯之间那与寻常女子柔软不同的轻盈柔韧的身躯,不盈一握的腰肢,让他的身体自发地记忆起那次在城门下,两人身躯被巨石压迫得‘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的气息、她胸前雪白的肌肤……还有她柔软如花瓣的丰润嘴唇。
蒸腾的酒气弥散在彼此之间,让他几乎心神荡漾,无意识地收紧了保护她的手臂,眸色柔软。
秋叶白沉浸在欢欣之中,也不曾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屋顶下忽然传来了平宁焦灼的声音。
“大人,首辅大人,您还在上面吗……殿下还好么?”
平宁在底下快跳脚了,明明是请首辅大人上去带人下来的,不想这会子首辅大人上去之后,自己也蹲上头不下来了。
秋叶白这才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松开了抱住他的手臂,朝着屋檐下探出头,朝着平宁爽惬地笑了笑:“呵呵……这就让你家殿下下来,可是有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快去准备一桌小酒来!”
平宁原本见她探出头来,正臭着张脸要抱怨,却不想听忽然见秋叶白这般兴奋的样子,不由一呆,刚想要问清楚,但是秋叶白已经又缩回了回去。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也感染了平宁,他呆了一会,随后也笑眯眯地点头:“好嘞!”
……
百里凌风看着怀中之人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臂弯里一片空荡荡,只仿佛还留有她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香气,他不禁有些怅然,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时候秋叶白已经和平宁说完了话,转过脸来,见他神情有些异样,便挑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百里凌风别开脸看向远方,冰凉的风吹来,让他微微眯起眸子。
秋叶白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像是改变了心情,气息也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去,但见他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也没有再多问。
她只道:“咱们下去罢,早些休息,明儿让神医门的前辈来为你诊治?”
百里凌风没有答话,却看向遥远的暗夜中那城郭暗影和起伏的山峦,忽然问:“叶白,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闻言,转过脸与他一齐看向远方,沉默了好一会,她方才眯起眸子道:“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睡自己喜欢的人……这就是江湖。”
百里凌风一顿,忽然笑了笑:“我以为你会说锄强扶弱,杀富济贫。”
秋叶白微微弯起唇角,伸手轻抚过自己发鬓上被风吹散开的细碎头发,悠悠地道:“不,草莽江湖一样有江洋大盗杀人为钱财,或者一言不合,也有看似名门正派杀人只为争夺利,正邪两道如同太极鱼儿,相生相成。”
“早年听着老太监忙里偷闲说书,我也曾经想过逃出宫去,凭借着自己学来的武艺去江湖上自由地来去,再也不回这宫中,自由自在,如今想来,何处不是江湖。”百里凌风笑了起来伸手又抓过一坛酒灌了一大口。
“不过那一句睡自己喜欢的人,倒是真不错,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而言,却是最难的,哈哈哈……。”他看着她,笑容里却带着深深的寂寥。
她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凌风,你醉了。”
百里凌风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闭上眼,淡淡地道:“是,我醉了。”
只愿此刻,长醉不复醒。
……*……*……*……
四月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今年的上京暖春来得晚了,桃花的花期变得有些漫长,四月的时候,还依旧开得灿烂,一朵朵的花骨朵还站在从枝头往外冒。
粉的、白的,深红的、点缀了整个上京,美随便一个角落便是一处景。
正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便是如此。
“四少,这是齐王妃让人送来的条子。”宁秋将一张小条子递给正站在城楼上观望着京城美景的秋叶白。
她接过来,拆开封条看了看,随后将条子揉了揉扔进了香炉里,吩咐:“今日晚些时辰,你和小七一起去一趟齐王府,送一份祭仪过去。”
宁秋一愣,立刻明白了:“秋善京已经没了?”
她淡淡地点头:“是,一直只是苟延残喘,秋善媛让人暗中给她用人参吊着命,今早没了的。”
百里凌空不让人给她好好医治,如不是秋善媛,只怕她早就没了,听说她求生欲望很强,但是还是没有挨过这个春日。宁秋闻言,颦眉冷哼:“这齐王也真是个畜生,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若是属下还在江湖上混,早偷偷砍了他的头颅。”
她顿了顿,又轻嗤了一声:“不过这秋善京和这齐王都是一丘之貉,嫁给齐王,落到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您何必还要送什么东西?”
“她到底姓秋,如今我既然是首辅,总要顾及不少事情。”秋叶白轻叹了一声,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又吩咐:“是了,你不必给她准备什么冥纸,主要是些小孩子的玩具、衣衫多备点。”
虽然那个孩子是秋善京和齐王的,但是摊上这样的爹娘,也实在可怜又倒霉。
让她想起了自己这辈子的身世,上天待她还不算最无情,娘亲虽然单纯无知了些,但是对她却是真心疼爱,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起码没有像齐王那样丧心病狂。
宁秋看着她这般吩咐,便知道自家四少是有些物伤其类了,便点头道:“四少放心,属下绝对会办妥的。”
秋叶白点点头,看着京城的美景,微微眯起眸子,四月了……一晃眼,似过了一年,算来却不过四个月不到。
她轻叹了一声。
此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白的声音:“四少,律方那边来了信,齐王让我转交给您。”
秋叶白闻言,转过脸看向一白手里的东西:“齐王?”
百里凌空那厮自从那日被她狠狠地教训一顿之后,倒像是收敛了许多,见着她的面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自作主张地做出一副欠扁的亲热模样。
就算是有什么文书,也是命人转交,他自己是不会亲自交过来的。
虽然这让她舒服了不少,但是她也知道百里凌空这种‘安分’绝对不是真的安分,就是不知道此人肚子里的坏水是什么。
一白将东西递了过去,神色冰冷地道:“正是。”
他对齐王原本就完全没有好感,东施效颦的西贝货,他只恨自家殿下不在,不好惹事儿,否则他定寻了机会,拿麻袋套那家伙头上暴打他一顿,必定让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他是谁。
她接过来看了下,微微眯起眸子:“差点忘了,还有拜朝会这回事儿。”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齐王是说拜朝会的事儿么,每年的五月末是有一次拜朝会,赫赫、犬戎、漠北这些北方国家都会派人来纳贡……甚至大食之类的国家都会有商人过来。”
秋叶白想了想:“嗯,我一会子去一趟平云殿,你可要来?”
一白闻言,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一会我要与双白换班,所以想抓紧点时机去看看我的燕子和瑞儿。”
她这才想起,是了,两个月轮班一次,要轮到一白进明光殿地宫去帮百里初守宫了。
百里初虽然进入了深层的睡眠,如同冬眠一般,但还是需要有人照顾,隔日至少擦身一次、还要仔细他身体的变化,换用大小喇嘛精心制作出的藏药熏香去毒,更要防着他随时醒来寻找东西食用,所以食物都是要提前备下。
“也好,你一下去就是两个月,燕子会记挂的。”她微笑着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才道:“是了,我和您春、秋两个丫头在那树林里捡了些松茸菇,你且带些去给燕子和小瑞儿,都是很好的东西。”
一白闻言,立刻点点头,笑得满是怂恿:“多谢了,只是不知四少什么时候会再下厨,这才是很好的东西。”
“一白,四少公务繁忙,你别瞎参合。”一道女子温柔沉稳的声音响起。
秋叶白转过头去,看着那女子一身华丽的白色神殿女官的装扮,手里还抱着一个半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那小娃娃粉嫩异常,穿着身小老虎的衣服,可爱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四处乱瞄,一股机灵劲。
不是已经成了神殿首席女官的风奴又是谁。
她怀里的‘小老虎’一见秋叶白便立刻乖觉地朝秋叶白伸出手,嘴里发出:“扑……扑……。”的声音。
这是叫秋叶白抱他呢。
秋叶白一见小家伙张大了没牙的粉嫩小嘴朝着自己发嗲,便立刻笑着伸手去抱那小家伙:“小老虎。”一白的儿子因为生得虎头虎脑的,便起了个外号叫小老虎,
风奴看着自家儿子看着秋叶白口水直流,眼睛发光,她莫名觉得很有点丢脸的感觉,这小子色眯眯的样子是作甚!
倒是一白看着很高兴,嘴快咧到耳朵下边了,与他阴柔俊美的面容极为不搭调:“哎,小老虎真是聪明,知道跟着四少有好吃的啊。”
风奴顿时白了一白一眼,这家伙除了吃、吃、吃就是吃,快赶上国师了!
秋叶白倒是很无所谓,轻笑了一声,抱着小老虎逗弄他肥嘟嘟的小肉脸:“没关系,我有时间便做一道好消化又补脑的核桃奶软羹过去,逗小老虎开心。”一白轻咳一声:“四少不介意的话,可以多做一点。”
四少的手艺已经好到了就算是做婴儿食物都诱人无比的地步了,否则小老虎才不会一见着她便知道有好吃的了,谄媚至极的样子。
风奴顿时无语,朝一白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蹭儿子东西吃的么?”
小老虎似也明白自家老爹要抢自己的东西,顿时张开只长了两颗牙的嘴“啊哦嗷嗷”地朝着一白的脸上就是一口,一脸愤怒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一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把将小老虎给抱了过来,大喇喇地笑:“儿子啊,赶紧会说话,你会说话了,才好向咱们首辅大人讨吃的。”
周围的众人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风奴瞬间大窘,伸手就要去揪一白的耳朵:“你这个家伙,就不能说些别的么!”
秋叶白在一边看着,眼底忍不住闪过笑意来,却又莫名地有些惆怅……
她倒是很想做些什么给下头睡着的那人用,但是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如今身为首辅,她也不可能日日下厨。
她转过身,正打算招呼跟在身边的静萍一齐去平宁殿,将这里留给风奴和一白、小老虎一家三口,却不想她一转脸,正见着静萍正一脸怔然地看着面前那热闹的情景,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复杂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她顿了顿,伸手轻拍了下静萍:“静萍?”
静萍一顿,随后转过脸来看向秋叶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四少。”
“我们走罢。”她看着静萍微微一笑,示意离开。
静萍点点头:“好。”
随后主仆二人便领着其他人一齐离开了城楼。
风奴见状,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对着秋叶白离开的背影福了福。
“娘子。”一白抱着还咬着他脸蛋不放的小老虎,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唤了一声。
听着他那声音莫名地带着点异常的沙哑,她身形微微一颤,随后转过脸冷冷地瞥着他:“作甚?”
“你看咱们两个月不能见了,要不咱们趁着这个空闲睡一觉罢?”一白向来是个大喇喇的,这会子从风奴的温润俏脸直停在生了小老虎后愈发高挺的胸部,目光愈发地炽烈无比。
原本他那样子倒也算是惑人,只是一张阴柔俊美的脸上被一只小娃娃的小嘴扯得有点变形,顿时看起来滑稽无比。
风奴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开,顺势抱过了小老虎,白了他一眼:“滚,还嫌丢人不够么!”
说罢,她抱着小老虎就走了。
一白只觉得风奴那声音软软的,直挠得心里痒痒的,他揉着脸嘿嘿一笑,立刻跟了上去。
女人嘛,总是口是心非的。
……*……*……
“听说最近边关那边来了些文书,报告南疆那边出现了时疫?”秋叶白一边走过宫道,一边忽然淡淡地道。
静萍顿了顿,回道:“南疆多雨潮湿,每年都有些疫病,只是今年稍微厉害些,但是想来天气再热些就会好了。”
秋叶白沉吟着道:“我和八殿下商议过了,准备派出一批大夫去南疆协助那边治疗病患。”
春日潮湿,万物发生,疫病也是告发的时候。
静萍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嗯……。”
她看着静萍,只忽然说了一句:“是了,听说天书在那边已经成为了首席医官,当年他房中不少医书,他还跟着医馆的大夫学过,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小打小闹,不想他竟然真有这份本事以此立足。”
静萍正心不在焉,此时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他的医术是一直不差,以前在楼里便给大伙看病,我身子……。”
话到了一半,她便住了口,垂下眸子不再多言。
秋叶白看着她,也没有再多言。
不多时,她们就到了平云殿。
门口的平宁早早就候着了,一见她过来,便立刻笑盈盈地上前:“首辅大人,接到您要过来的消息,八殿下在内殿等着您呢。”
秋叶白闻言,便关心地问:“是了,八殿下这几日情形如何?”
平宁笑眯眯地道:“殿下这几日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虽然还要人扶着,但是奴才看着离殿下上马驰骋的日子不会远了。”
前几天都太忙,今儿终于写了万更,可以放心吃饭回家啦,么么哒~这个还有个尾巴,为了防盗,到时候我会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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