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大殿不远了,若是加快步伐,应当还……”沈辽白话未说完,便被楚愆阳猛地拉了一把,身侧有什么东西擦过,沈辽白余光只瞥到一道白晃晃的影子,他喘了口气,沉默下来。
“恐怕来不及了,不把它们解决,怕是走不到入口。”楚愆阳眯起眼,松开了沈辽白的手,轻声道,“你拿着火把,走在前头,我断后,先到前面的鲛人灯处再说。”说罢,不由分说将火把塞到沈辽白手中,将连着最后一片刀刃的丝线解开,便推了沈辽白一下,催促道:“快走!”
沈辽白只得走在前头,他不敢停下脚步,深怕自己的犹豫会妨碍到楚愆阳。
楚愆阳背对着沈辽白,他在衣襟上撕下布来,将口鼻耳遮住,手腕一动,剩下的刀片随着机括声响从袖中飞射而出,在黑暗中打了一个来回,便听得几声闷响,也不知有多少人皮俑被他刺穿,失去人皮的茎须无法靠近在火光范围内的两人,只要火把没有大碍,便应当能到鲛人灯。
离鲛人灯只有两步,沈辽白正稍稍放心,眼前忽然扑来一阵阴冷气息,一具人皮俑直直地向着他手中火把扑了过来,竟是丝毫不顾火把热度。
沈辽白反应极快,微微侧身将火把向旁边挪了挪,那人皮俑没能扑到,却被后头的楚愆阳一刀划破颈子,细细密密的触须掉了出来,很快便在火光下蜷缩不动了。
楚愆阳除掉这一只过后,也不再维持方才的策略,而是一把拉过沈辽白,向前跑了两步,两人几乎是狼狈地扑进了鲛人灯的范围。
沈辽白喘着气,幸而他总是下意识地抬着手腕,所以火把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了一眼壁上的鲛人灯,这墓道中鲛人灯是相对而设,鲛人油脂历经千年也不会烧干,此时灯罩中的油脂约摸还是满的,清澈无色的油脂仿若凝固了一般,可以看见里头伸到底部的白色灯芯。
“愆阳,能把这两盏灯的灯罩撬开么?”沈辽白站直了身子,凝神看着做工精细的鲛人灯道腹黑npc。
楚愆阳怔了怔,很快便依着沈辽白的话,将两边的灯罩都撬了开来,沈辽白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预估了一下这些油脂的分量,便将自己的想法与楚愆阳说了。
“倘若能将这些油脂铺到地面上点燃,便是一道防线,即便那些人皮俑不顾天性,扑灭了这火焰,也应当能拖一阵。”
虽说如此,但如何取出灯油却是个问题,灯座镶嵌在墓道壁上的石砖里,灯座本身又是以铜铸成,怕是很难将其取下。
楚愆阳摸了摸灯座,便从腰囊中取出一只小瓶,那瓶子十分特别,并不是陶器或者瓷器,瓶身是半透明的,隐约能看见里头粘稠流动的液体。
楚愆阳小心翼翼地抜开同样材质的瓶塞,倒了一点儿在灯座上,液体滴落的瞬间,铜灯上发出“刺啦”一声,灯座基部开始融化,没过一会儿,铜灯便从墙上掉了下来,楚愆阳伸手稳稳地接住了。
另一盏灯如法炮制,将两盏灯交给沈辽白,楚愆阳慎重地将小瓶子收好,才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布料来。”说罢便几步进了黑暗之中。
沈辽白守着油灯和火把等了片刻,便见楚愆阳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墙壁上蹬了一脚,落地时正好在沈辽白面前,他身后几个追来的人皮俑已在不同的地方被划破了口子,此时嵌在其中的刀片让它们无法逃脱,生生被拉进了光亮中,挣扎蠕动一番后便慢慢安静下来。
楚愆阳将这几具人皮俑在墓道地面上摆成一条,整理好后,接过沈辽白手中的油灯,将其中的鲛人油脂慢慢倾倒在人皮俑上,当第二盏灯的火焰因着油脂愈少而将要熄灭时,楚愆阳干脆利落地将油灯丢了进去,微弱的火苗遇到被鲛人油脂浸透的人皮俑,顿时烧了起来,并很快形成了一道规模可观的火墙,楚愆阳直起身,“走吧。”
他们现下所在的鲛人灯离入口不过数步,但那数步之后,便是大殿,大殿中的光照来自于洞冥草,那些寄生植物并不畏惧洞冥草的光,因而大殿才是最为凶险的地方。
两人进入大殿,大殿中依旧和来时一般,金玉珠宝在洞冥草柔和的光芒下闪烁着炫目的光彩,而高台上,百棺之中的尸体却少了大半。
两人上了高台,沈辽白很快便找到了棺木中昏迷不醒的问皓,此时问皓的形容十分可怖,棺木中无数根须自他的口鼻处进入身体,皮肤下隐隐能看见绿色的茎须缓缓蠕动。
沈辽白将火把靠近问皓,与此同时,楚愆阳在问皓身上挑了几个地方,开了几道小口子,随着血液流出,问皓体内的茎须几乎立刻向伤口处涌去,接着便被火光烧得焦黑,如此反复,终于将问皓体内的茎须清理地差不多了,楚愆阳检查了一遍,将雪朱丹给他服下,过了片刻,问皓终于醒了。
问皓的状况比沈辽白要严重得多,从他伤口中涌出的根须几乎已有长针粗细,显然吸食了不少血液,尽管用了药,他一时间依旧无力,沈辽白将他从棺木中扶了出来,问皓休息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看到的幻觉细细说了一遍,其中大半竟与沈辽白所看到的相差无几。
沈辽白道:“这些植物饿了数百年,却仅仅是从最初的手指粗细变成我们遇到的丝线粗细,显然生存能力十分强,以前进来的人怕是难逃这一劫,在幻觉中便被它当做了食粮。”
楚愆阳站起身,将所有棺木一一查看之后,回到沈辽白身旁,道:“这些棺木里已不全是当初的绣女了,想来是有一些女尸被进入王墓的人破坏,而替代的便是没能逃出幻觉的人。”
沈辽白道:“那含章……”
楚愆阳摇了摇头,“他不在这里,我们这一路也未能看到,先去寻秦召南,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了含章。”
三人休憩了一会儿,便重新回墓道中与寻找秦召南和含章植培师。
一进入墓道,沈辽白便敏锐地察觉到墓道中原本如影随形的人皮俑几乎消失了踪影,离入口不远处的火焰依旧燃烧着,只是因着衣物被烧去了许多,火势并不如初时那般强。
他只是怔了怔,便明白过来,“那些人皮俑不敢追过来,它们去找秦君他们了。”
秦召南那里最多便只有两人,加上含章还不知状况如何,若真的被大量的人皮俑攻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为了以防万一,楚愆阳返回大殿中取了几样长柄器具,挑起燃烧着的人皮俑,草草做了两三个火把,以作防身。
三人一路来到秦召南做了标记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秦召南的身影,显然他还在墓道更深处。
沈辽白又经过那些壁画,此时已不敢再紧盯着看了,眯着眼一扫而过,竟发现壁画内容与他的幻觉相差无几,他甚至看到了壁画描述森林的那一幅上,有两个身着官袍站在树荫下的人,似乎是他与问皓。
“沈辽白!”楚愆阳蓦地轻呵一声。
沈辽白呆滞的目光总算变得清明起来,他没有想到这壁画如此厉害,只是看了两眼便着了道,稍稍压制住心头的慌乱,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壁画。
如此走了片刻,沈辽白看到前方出现了洞冥草的星光,应该快要到出口了,楚愆阳却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他们稍后前进。前方鲛人灯的光亮已然黯淡不少,灯光的投影打在一侧墙壁上,显出一个极其扭曲的人影。
那人影只静待半刻,便迅速挪动起来,直接从躲藏的墓道顶端一跃而下,大张的口鼻中喷射出细长的植物,似数道银针朝面门直射而来。
楚愆阳镇定自若地举起手中的火把,挥舞了两下,将那细长的东西一烧而尽,人皮俑吃了亏,匍匐在地上正要逃跑,楚愆阳已先一步运起刀片划开它的背部,将火把伸了进去。
墓道不通气,沈辽白被这股恶臭熏得只咳嗽,人皮俑的衣裳接触到火苗燃烧了起来,一时间巨大的火光照亮了这段墓道的四处,缕缕青烟上升,沈辽白顺着青烟往上一看,只见拱形的墓道上方,趴着二十来具人皮俑,细长的植物自它们口鼻中一伸一缩,像极了紧盯着猎物吐信子的蛇。
他们三人之中,问皓失血过多很是虚弱,勉强能走动,沈辽白都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植物入侵,只有楚愆阳一人能对付这些人皮俑,然而二十来具人皮俑一起攻击,他未必能应付得来。
沈辽白的火把光亮已减弱不少,他举着火把与楚愆阳并肩而站,楚愆阳的唇角微微上翘,似乎在微笑,他并将沈辽白往后推,反而与他靠的更近了些。
墙上的人皮俑几乎是一同涌过来,铺天盖地的交错的细长丝线要将他们罩住,楚愆阳立即运起刀片划开它们的皮肤,前段的植物接触到火苗纷纷燃烧,然而当一大团纠缠着的线球落到火把上时,火光便开始明明灭灭。
一个人皮俑直直地冲着沈辽白而来,楚愆阳分不开身,沈辽白下意识地将火把往前一捅,火把竟刺入了人皮俑的口中,那人皮俑飞速地往反方向一蹿,带着火把往墓道的另一头去了,要去追已经来不及。
没了沈辽白这边的帮助,楚愆阳更是吃力,稍不留神,连他手上的火把也被人皮俑夺了去,三人只前行了十几步,此时都喘着气,背向一侧的墓道石壁而站。
人皮俑又聚集起来,显然在酝酿下一波的进攻,人皮俑往上进一步,三人便往后退一步,几下便贴上了身后的墙壁。
沈辽白取出袖中的匕首,抿了抿唇,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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