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是骤然猛烈起来的,车窗外,枯瘦的树干眼看就要被这狂风,连根拔起。
她没有了退路。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在心间,茜薇的面孔惨白得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天,透着浓浓阴郁。
蜿蜒盘旋的山路上渐渐起了雾,轻飘飘的,一团一团漂浮着,却任由山风怎么吹都吹不散。
她拍了拍脸,然后一下子被指尖的冰冷惊醒,雾早已散去,眼前模糊不清,是因了眼里迟迟不敢落下的泪。
泪终究还是要滚落的。就像她跟慕惟珺之间的这段过往,由他开始,终归也要他说了结束才结束。
手很凉,但她还是忍不住又贴上了小腹,那里的小生命,让她有一丝心安。
后头的马达声渐行渐近,她忽地闭上眼猛踩油门将车速提至最快。
突然,一阵剧烈的咔嚓声传入耳,岩壁上,一颗大树不堪风力拦腰折断砸下来堵了前去的路。像是重击之下被绝望吞噬的人,轰然倒地。
车速太快她躲避不及,方向盘急转间车子撞上路边护栏。护栏外是悬崖峭壁,崖下惊涛拍起巨浪。
猛烈撞击后mini的半个车头已悬在崖边。她吓得满身冷汗,哆嗦着钻出车外。消瘦的身子抖抖索索地,狂风中残破衰败的枯叶般,眼看就要坠跌在现实深渊里。
不远处停下来的火红车身像是一团火烧进心里,狂风嘶吼中依旧透露车上之人焦躁不安情绪的马达声戛然而止,车门打开,因为一路追赶而凝聚了一身暴戾之气的欧展图快速走了出来,步步逼近。
“尹嬿笙,我的要求不难。”他顿了顿,尖嘴猴腮的面相,斑白鬓发像是横生的刺,格外扎眼,“离开慕惟珺!”
语气已经凌厉起来,像是为接下来的狠绝做铺垫。
“否则,我不会心慈手软。”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身后的悬崖。
“慕惟珺已掌握你所有罪证,你不敢!”
茜薇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开口,只因深知面前站着的是何等穷凶极恶之人。
欧展图早已没了耐心,被她的话一刺,怒火中烧地扼住她的喉,“不过是慕惟珺不要的破鞋,凭什么在这跟我叫嚣?我会是他岳父,他即将出生孩子的外公!”
茜薇惨白如纸的脸上渐渐凝上不正常的红,眼前一张面目狰狞的脸扭曲着,似乎要将她活活掐死。
可这种将要窒息的恐惧带给她的绝望却远远不及出自他口的话,心间早已歇下的钝痛忽地凶猛起来,她闭上了眼。
是啊,她凭什么呢?
慕惟珺始终认为不愿要他的孩子的人,是她!因为她,这段本就不纯粹的婚姻千疮百孔。
也是她给了外面那些女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尽管慕惟珺决口不提,可心里始终认定,是她连在他们之间留下最后一点牵连的余地都不给。
他的孤傲冷情一向容不得他开口多问多说。何况揭发她吃避孕药,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所以,而今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他不要,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怨他。
“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又何必逼着我离开?我在他身边构不成任何威胁。”
欧展图突然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脸色突然变得越发阴狠,不过他松开了手。
“听说慕太太也怀孕了!”深冬的薄暮,凝着丝丝余温的霞光照在他脸上,却没给那张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脸增添丝毫暖意。
茜薇被他话里传出的讯息狠刺了一下。
她的孩子!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趁欧展图不备,她发狠将他推向身后有棱有角的岩壁。
欧展图愤怒不已,但显然整个后背被岩壁上那些凸起的怪石伤得不轻,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茜薇飞快跳上车,小心翼翼倒着车子,眼看着就要脱离危险地带,却不料这时候已经站起来的欧展图突然跑着冲过来。
她突然换档加速,试图逼退欧展图。
欧展图自然明白性命重要,飞快闪开了,茜薇却在极度慌乱中打错了方向,车子直直地又冲侧前方弯道处的护栏冲去。
她急忙要刹车,却在踩下刹车的一瞬才看到了亮着的刹车盘警示灯,然而一切已来不及。
安全气囊弹出前她试图屈膝护住肚子,眼前的世界却一下子倾斜了,然后,瞬间天翻地覆。
就像谁的指尖在谁的唇上轻轻一触,心底坚固的堡垒顷刻轰然崩塌。
碎裂的挡风玻璃将灰的像哭过的天空割裂成一张张扭曲的脸。
慕惟珺,这段关系于你,除了为难似乎只剩艰难抉择……
失败的婚姻,让她难堪的其实不是他的出轨背叛,而是从始至终,在怜悯歉疚与不可磨合的现实冲突中他一次次的为难。
因为小姨,他夹在他母亲和她之间左右为难,无从取舍;因为母亲,他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他们的孩子……
这一程因怜而生的婚姻,会让人为难的感情。几乎倾尽了所有,到头来却不过一场苍凉浮欢……
此生不复相见。
慕惟珺,这便是了,如你所愿。
时光在车子的急速下坠中倒退,记忆跟着翻滚而来。
初见,巴斯绵密炽热的阳光下,他温和沉静的眉眼迷幻了西方明灯绚烂夺目的神采……
却原来,一切不过他的不可妥协,她的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