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锥生零的走神,玖兰枢顺手用手中的棋子敲上他的额头,“在想什么?”在他说话时走神,胆子很嘛。
“行凶”的手被握住,玖兰枢挑眉,就听锥生零道,“我在想——你饿了吗?”
饿?
愣了愣,玖兰枢脸色一黑,用力抽手,“并不。”他几乎是下意识记起上次吸了锥生零血的惨烈后果,恶果在前,他又不傻,怎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何况,他没有再次将人类拉入吸血鬼的世界的想法,即使这个人是锥生零。
这似乎是个矛盾的怪圈,一边想要陪伴,一边却拒绝将对方转化成同样的物种。
握着玖兰枢的手腕,锥生零无辜道,“可是我饿了。”掌心的手修长白皙,隐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很漂亮,同时又带着属于男性的力感,就像玖兰枢给他的感觉:美好却又蕴含危险。
“怎么可能!上次你——”
吸血鬼的血液中蕴含着力量,那么多血,锥生零至少有三个月不会产生饥饿感,怎么会那么快就渴血?下意识反驳,玖兰枢忽然瞪眼,为锥生零舔舐他手心的动作,“你是狗吗?放手!”
“如果狗可以这样,你就当我是狗好了。”
无赖地回答,锥生零得寸进尺地吻上他腕间动脉,“你不是说——不再拒绝我吗?”
先不提他有没有说过那种话,就算真说过,也不代表他承诺被骚扰吃豆腐不反抗!额角暴起青筋,玖兰枢觉得答应让这只囧货留在身边根本就是个错误!
“我想,你曲解了我的话。”声音咬牙切齿,玖兰枢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一贯的风度。
“不是指食欲,虽然也和那差不多。”用淡漠的表情说着欠扁的话,锥生零趁玖兰枢不备,探身吻了吻他的唇角,重复道,“我饿了。”复述的话语,配着这亲吻的行为添了两份□。
一愣,玖兰枢黑下脸:去他的风度!
“你变了很多,锥生零。”能对着流氓那么冷静地说话,玖兰枢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有吗。”对此不置可否,锥生零不认为自己哪里变了,他知道玖兰枢永远不会主动靠近,如果他们中没人主动,那么他们永远不会有进展。与之相比,坦诚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也不是那么难。嘛,虽然“死缠烂打”这招是不着调的理事长教的,但很有用不是吗?“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又是这样。
眼神微闪,玖兰枢沉默一阵,听着锥生零说起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答应了让我留下,就不要那么生疏地叫我‘锥生君’或是‘锥生零’了吧,试试叫我的名字怎么样?”这样说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似乎打算一直握下去。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玖兰枢在锥生零的目光中继续沉默,许久才道,“你真的希望成为吸血鬼?”
“不,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敏锐发现玖兰枢似乎想说什么,锥生零笑了笑,十指相扣,“你不必怀疑这一点,是人类和是吸血鬼对我没有区别。”他讨厌吸血鬼,但若为了和他在一起,成为那讨厌的生物也没有惯性,反正人类中也没太多他眷恋的人。
眼底一点点渗入嘲讽,玖兰枢抿起唇,“很多人都希望成为吸血鬼。”语调缓慢,他斟酌着字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但实际房内除了他们,便只有窗外的一轮孤月,“为了权势,为了永恒的青春美貌,曾有很多人被带到我面前,献上他们的血,以换取想要的东西。”
眼神悠远,透过孤冷的月光,他仿佛回到了无尽岁月之前,那个人类仍相信血族存在的时代。
锥生零默然,握紧了他的手。
“我拒绝了大部分人,他们便去寻找其他人实现愿望。”纯血种并非单一存在,想要什么,只要付出代价总会得到,单看你付不付得起。“吸血鬼依赖血液存在,我吸过他们的血,但最终由我变成吸血鬼的唯有一人。”他没给那些人堕落为levele的机会,杀人,尤其是失血过多的人并不难。何况,那些人血液里总带着贪欲,这肮脏的欲念让他们的血液也变得恶心。
或许正是由此,才会有“吸血鬼最爱处女鲜血”的传闻。
想到了什么,玖兰枢露出一丝微笑,“那个人……”忽然一愣,他回过神,眼神逐渐清明,“你和他很像。”都说了想要陪着他,都愿意堕落为吸血鬼,只是最终,那人后悔了。
那人是他唯一的后裔,真正的玖兰家始祖——玖兰莲。
是在他漫长的成长期中,不曾畏惧,唯一愿意对他笑,始终不离不弃地追随他的人。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是生命中第一束阳光,但最终那阳光黯淡下去,没有被漫长的生命损毁,却因为爱而憎恨。
玖兰莲爱上一个女人,爱到想为她放弃永生,平凡终老。
人类可以变成吸血鬼,只是存在风险;吸血鬼却不能成为人类,不可逆转。最悲剧的是,那女人无比憎恶吸血鬼,绝不愿化身这一种族。铺设在玖兰莲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忘记女人,独自度过漫长岁月,或者以吸血鬼的身份与女人生活,看着女人渐渐衰老死亡,随后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思念悔恨逼疯。
悲伤与无奈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他恨上了将他变为吸血鬼的玖兰枢。
然后他死去,陷入永恒的沉睡。
玖兰枢想到玖兰莲最后的眼神,疲倦至极,带着庆幸与解脱,望向他时,却带着森冷的冰寒。他想到那个女人憎恶地望着他,怨毒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个没有心没有泪的魔鬼!永远永远——”
“但我不是他。”
锥生零的话打断玖兰枢的回想,他回过神,对上青年澄澈地明紫色双瞳,在绝望与苦痛仇恨沉淀后,这双眼瞳中便带上了不和年纪的超脱与坚定。
“哪怕成为吸血鬼,但同时,我也是猎人。”
微微愕然,玖兰枢露出愉悦地低笑,“啊,抱歉,我忘记了。”身兼猎人与吸血鬼两种相悖逆的身份,锥生零或许本身就比莲坚强。会后悔吗?会怨恨吗?若否认了吸血鬼的身份,也能作为猎人生存下去吧。
当堤坝上出现第一个蚁穴时,无论它多么狭小,总有一天,堤坝会被汹涌的海浪冲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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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间部传出一条拓麻与玖兰枢闹矛盾的传言时,锥生零来到了猎人协会,希望借助猎人协会庞大的资料库,查找锥生家的历史。
锥生家被灭门后,猎人协会曾派人去锥生家,以保护为名取走了一些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他父母遗留下的武器,部分资料。这些珍贵之物以当时锥生零的力量也用不了,反而由猎人协会保存更稳妥些。而那时他还沉浸在悲哀仇恨中,无暇顾及。何况他将与理事长同住,锥生家就剩一座空宅,那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便直接答应了。
经过猎人协会大门时,锥生零感到数股视线定在他身上,但在看清他脖颈上的封印记号后,大部分视线都转开来。
“怎么,饲主没跟来吗?”
隐在柱后的中年男人冷哼,眼底是淡淡的鄙夷,但看清锥生零的样貌,男人又沉默下来,隐去身形。
锥生家的事在猎人中不是秘密,对面临堕落的危险,却坚强振作,乃至成为年青一代猎人中代表的锥生零,人们或多或少都是惋惜同情。若没有四年前的事,或许锥生家又会出个最强猎人吧?唉,可惜了。
耳尖地听到这句话,锥生零没有做声,脚步不停,脸色淡漠地继续前行。
想到颈侧的印记,他眼底闪过淡淡的暖意,他的饲主不就是枢吗?只是一直没见枢戴上,不知道那条手链被放到哪去了。
那手链算……定情信物?
想着,锥生零心情便好了起来,暗自策划回去后哄着纯血君把手链戴上。嗯,戴哪里呢?手腕?脖子?脚踝?似乎哪里都不错的样子……
与相关人员协商,并出示相关证件后,锥生零进入猎人协会的资料馆。
大门敞开,书籍纸张的厚重感满溢而来。
锥生家的存在几乎与猎人协会齐平,资料馆里有个专门区域用以存储锥生家的资料,一路跟着工作人员,锥生零漫不经心地记住了资料馆的布局。
进入资料馆最西侧的隔间,锥生零打量书架上厚厚的书籍,取出最厚的一本。
深棕色封皮,纸页发黄,轻轻反动便发出刷刷的脆响,显然年代久远。仔细打量一阵,锥生零惊讶地发现这是初代锥生家主的传记,锥生家的历史比他想象中久远,这本书颇有年代,显然是经过了特殊手法保存,才没有化为灰烬。
扫了眼站在原处的工作人员,锥生零做出研读的模样,垂眼细读书册的内容。
本只想做做样子,这一看却看出门道。
初代锥生家主——姑且称他为锥生,是一个由猎人搭建的小木屋中出生。那时还不存在能猎杀吸血鬼的人,那间木屋只是寻常猎户用以休息的场所。
锥生生父不祥,故随母姓,由母亲裕子养大。在母亲对吸血鬼的诅咒中成长的锥生,感染了母亲对吸血鬼的憎恶,只是当时人类并没有杀死吸血鬼的方法,他便将这丝憎恶埋在了心底。
等了一阵,工作人员见锥生零认真的看书,不耐烦地径自走开。
听到对方离开的动静,锥生零心中一动,面上不显,只继续研读老祖宗的经历。
生活总存在存在无数意外,心怀憎恶的锥生终于找到了与吸血鬼誓死为敌的理由——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了十六年的母亲被吸血鬼杀死了!
读到这里,锥生零愣了愣,他看到了后面的话。
杀死锥生母亲的是当任的玖兰家少主,看那描写对方似乎还处于少年期。
“锥生和玖兰是世仇?”得出这个结论,锥生零略过中断对锥生奋斗的描述,直接翻到最后——倾尽心力,锥生最终与玖兰同归于尽。但在最后,他却留下了一句匪夷所思的遗言。
——“锥生家后世子孙,永不得与玖兰家为敌。”
看到这里,锥生零皱眉,怎么会?用一生与之为敌,却在最后留下不得敌对的遗言,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隐秘?
但他来这可不是为了锥生家的事,合上书册,锥生零侧耳听了一阵,确信资料室内已经再无他人,也没有监视的装置,便露出一丝笑容。
猎人协会内资料丰富,但很多他都不够资格翻阅,尤其是关于玖兰家的部分。
那唯一一个由枢变成吸血鬼的人,是谁呢?
想着,锥生零露出了黑漆漆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略甜蜜的感觉啊……啧,小枢子乃习惯了被小零子亲咩~~~xdddd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