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东耀不知为什么忽觉四周凉飕飕的,他小心翼翼看了迟聿一眼,见他垂着眼帘,看不到眸光,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心中一阵发虚。
他……也没说什么啊?看言妃娘娘那么想知道言语的事,他满足了她的要求,主子不应该高兴吗?
祁东耀这边一肚子疑惑,那边言一色已经开口,说了她从沃野那里得知的言明在无京中藏了女人和孩子的事情。
祁东耀试探地说了几句有的没的,见迟聿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将他知道的事情,尽数告知了言一色。
基本就是言序也查到的那些东西。
言一色在听到和言明暗度陈仓的女人,竟然是无忧国的阳慧长公主时,着实惊了一下……言明不愧是一域家主,心思深,胆量大,挑中的女人如此有身份,让人轻易动不得。
不过,阳慧长公主的身份是双刃剑,虽然能让宁王府忌惮,不敢下手,但他如果处理不好自己和她的关系、言域和皇室的关系,还有那个兼具言家和皇室血脉的孩子,只怕会招致灭顶之灾。
言一色和祁东耀聊完言域,又聊了些别的,无京的局势啊,京中的风云人物啊,奇闻异事啊……
虽然大多都是祁东耀在说,言一色在听,但已足够让被冷落的迟聿心生不满和怨气。
他忽地掀起眼帘,暗红霸道的眼眸锁住正在兴头上的祁东耀,声音阴沉危险,“你今日上门的目的,就是找孤的女人聊天?嗯?”
祁东耀正说得欢,冷不丁听到迟聿这一句,张开的嘴巴一僵,下一瞬,匆忙合上!
他就是再傻,此刻也明白他家主子为什么莫名给他脸色看,何况他也不傻——因为他占据了言妃娘娘的目光!他家主子占有欲作祟,能高兴才奇怪了!
祁东耀识趣地一拍脑门,好似才想起正事,脸色一肃,拘谨地冲迟聿道,“主子要不提,我还真忘了……主子恕罪!”
说着,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封洒了金粉、带着馨香的宫宴请帖,双手举着,恭恭敬敬呈给了迟聿,“主子,这是太子殿下命人送到我手上,嘱托我转交给玉公子的仲秋宴请帖。”
迟聿没有接,见言一色似乎很是好奇,向她递了个眼神,“想看就看。”
言一色闻言也不客气,拿过祁东耀手中份量不轻的贵重请帖,翻了翻,瞅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便合上。
“一年一次的仲秋节到了呢。”
言一色感慨了一句,想想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是早春,如今转眼,已到了阖家团圆的节日。
团圆?
言一色心下微微抽痛,她想要的团圆恐怕再难实现,而没了她的那个时空,仲秋节对很多人来……也难以高兴罢。
言一色没让自己再想下去,眯了眯眼,转头朝身边的迟聿笑道,“请帖上的内容言辞恳切,落款是太子亲趣÷阁,诚意十足,看来,他对玉公子很看重啊!陛下去不去?”
迟聿无所谓去或不去,宫宴大多枯燥无聊,但他觉得言一色似乎喜欢热闹,当下没有一口回绝,“先搁着。”
“嗯。”
言一色想想,又提醒一句,“明日就是。”
迟聿随口一句,“如此晚。”
他指的是请帖送来的晚,一般宫宴的请帖少说也要提前三四日送到各人手中。
祁东耀对迟聿的话外之意心领神会,笑着解释,“昨日玉公子随我去了宁王府,无意中闹了一场,太子殿下这才得知玉公子来到了无京,临时亲写了一份宫宴请帖,因为不知玉公子下榻何处,所以派人将请帖送到了我手上,托我转交。”
言一色拨弄了下手上镯子,瞥了一眼迟聿,“还是你来的晚。”
迟聿没说什么,吝啬地看了一眼祁东耀,语气平平,但音调锋锐,“还有事?”
这是变相赶人了!
祁东耀秒懂,他相当识时务地开口,“没有!眼下快到饭点了,府上母亲还等我回去用膳,主子若没有什么吩咐……”
迟聿挥手。
“属下告退。”
祁东耀话落,走出花厅,然后,麻利地开溜!
花厅里一时只剩下了言一色和迟聿。
周遭终于安静,也没有碍眼的其他人在,纵然言一色不和迟聿说话,迟聿也不觉得无聊,他很享受两人独处,尤其是有她在身边时的宁静。
言一色在想要不要去仲秋宫宴,过一阵子去言域,是铁定不变的行程,但在去之前,他有些在意阳慧长公主以及她和言明的孩子。
言明的打算,她已经从祁东耀的口中知道,她如今有心做言家继承人,而那个孩子的存在,对她来说,其实正合她意——只有权没有名,而且在他长成后,还要将权利移交给他。
言明的精心算计,完全符合她的未来打算!
拿到言家的权,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还能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毫无牵绊地抽身而退!
到时,她依旧只是她自己,而不是担负撑起言家责任的少主!
所以,那个孩子必须活着,还要健康地长成!
言一色眼眸幽幽发亮,那个孩子再过不久,应该就会被秘密送往言域,左右她也会去,干脆同行好了,还能保护他万无一失。
那,阳慧长公主,她有必要见一面了。
言一色在心中慢悠悠地做了决定,抬脸转向还在喝茶的迟聿,“陛下,仲秋宫宴,阳慧长公主可会去?”
迟聿侧脸看她,暗红如砂的眼眸神秘妖美,脸上似笑非笑,“你想见她。”
“我想护送她和言明的孩子一起去言域。”
“孤觉得你还是杀了他更好,杜绝他日后长成与你争权,省事。”
“我倒觉得,留着他日后与我争权,更有意思……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随你!何必管她去不去,长公主府没长脚跑不了,凭你的本事,何时何地都能潜进去,要她生要她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陛下,我今日才发现,原来你也会拍马屁。”
“你的意思是,孤吹嘘了你的实力,其实你很弱。”
“啊不……我知道你那是实话实说。”
“想去宫宴就直说,你扮作婢女,跟孤一起进去。”
“又是婢女?”
“侍卫也行。”
“那还是婢女!我说,无忧国太子是因为玉叱觉的医术才如此以礼相待吧?”
“你担心我不懂医,到时被他邀请治病救人,会露馅。”
言一色勾了下唇,“嗯哼。”
迟聿看她一眼,抬手,一掌盖在她发顶,意味深长地笑,“那到时,就要靠你这个婢女浴血奋战,将孤救出去。”
言一色:“……”
……
转眼到了宫中设宴的这一日。
迟聿以玉叱觉的身份显露人前,言一色易了容扮作他的婢女,两人坐宣平侯府的马车,与祁东耀一起进了宫门,到了设宴的长乐殿。
三人来的有些晚,殿中的气氛正酣,觥筹交错,热闹谈笑,乐声绕梁,美人起舞,酒香、熏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浓郁扑鼻,算不上太难闻,但让从外进来的人,有那么一阵,觉得很是不舒爽。
迟聿已然冷了脸,暗自闭了嗅觉,言一色在听到殿中乐曲声时,就闭了听觉,唯有祁东耀,似乎很喜欢这种场合,一头扎进殿内热闹的人群中,几句话就与人打成一片,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迟聿抬眼一扫,便瞧见了上首席位的寒瑾,寒瑾也几乎同时看向了他。
迟聿没有给寒瑾回信,寒瑾以为迟聿不会来,没想到眼下却在宫宴上见到了他,一时的怔愣过后,便是微笑颔首。
迟聿带着言一色向他走过去,寒瑾四周坐了不少身份尊贵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言一色见过的人,但迟聿只和寒瑾见礼,“太子殿下。”
寒瑾起身,言语中几分敬意,“玉公子。”
说着,请他坐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言一色微垂头跟过去,侍立在迟聿身后。
寒瑾没有向众人介绍迟聿的身份,但却敬重有加,众人一时心思各异,探究的视线不时往迟聿这边扫,言一色免不了也受到波及。
但对她没什么影响,她视线落在中央高台上美人们的曼妙舞姿上,看的津津有味。
忽而,一道格外炙热的视线从她右手边袭来,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一时收回了目光。
这视线倒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了迟聿身上,但因为她就站在迟聿身后,所以也感受到了。
言一色抬眼望去,就见明目张胆瞪着迟聿的九公主,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言一色挑了挑眉,嘴角噙着笑意,原来是九公主啊,自己假扮成她在宁王府大闹了一场,她事后定然已经知晓,以她霸道又狠毒的性子,只怕做梦都想把自己找出来,碎尸万段呢。
眼下,自己就在她面前,但易了容,可惜,她认不出来。
但大暴君版玉叱觉,她即便没见过他本人,但方才寒瑾的那一声‘玉公子’,她应当也认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是被玉叱觉带走,所以才用那种快要喷火的眼神瞪着她身边的大暴君。
言一色正琢磨着九公主的心理,忽然手腕被人一拉,她垂眸,就见拽着她的正是迟聿,顺着他的力道走,她便从迟聿的左后方走到了右前方,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侧,而九公主从右边射过来的目光就全落在了言一色身上。
言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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