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风滚滚而来,她能看见夹杂着的海草,一下一下的想要扑上岸来,可惜后继无力。
史氏径直喊来赵戬戬,不甚愉快的询问,“赵戬戬,这河水这般波荡,怎的不停留两日再走?”
“是啊,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唾沫都能淹死你们。”白衾在一边道。
说了几句,立马躲在身后,已经过来的傅笑涯的后头。
赵戬戬回以打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满的撇嘴,刻薄道:
“这位……夫人,而且是史夫人,太子殿下都没说不行,夫人何必多言,况且,若不是带了夫人,太子殿下肯定会想当然的同意。”
今日真的见识到了咬文嚼字。
史氏:“……”总归比你名“贱贱”的好。
白衾头扬起来,难得泼妇,“我们夫人也是会武功的,我有……笑涯公子保护,比你这种不男不女的……”
差点暴露作主子反而要保护她的真相,幸好还有傅笑涯这个人可以拿出来挡挡。
看起来,效果十分好。
“你!”赵戬戬火冒三丈,她瞪着眼看她,手已经按在刀上,“大侠配女侠,你算个什么?终日只会相夫教子,只会拖累人。”
说着这些话,人几步跨前就要对白衾动手。
史氏的眼微动,一手强硬挡住她的肩膀位置的前胸,敛了敛眸子,最后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大人多虑了,妾身好歹是个良娣,太子妃尚未嫁给太子前,妾身身份确实尊贵些,但身边伺候的人不多,也就白衾一个人,赵大人将妾身的侍女伤了,难不成让那个花蕊儿当妾身的侍女不成?”
赵戬戬咬了咬牙,往后退了些,她啐了口吐沫:
“那倒不至于拿花蕊儿当侍女,她现在很得太子殿下的重视吧?柔弱的女子必定更得男人的欢心,也更恶毒,现在想想幸好她要留在太子身边。”
思路一个比一个跨越幅度大。
史氏忽然笑笑,“大人何必这么说话?到时候谁难受还不一定,身怀武功,何必拘泥于男子身侧?”
她看看远处的花蕊儿,再想太子的态度,不留痕迹的皱眉。
她如今已经三十有三的年纪,本不该在意的,可是这事一起疙瘩,思绪便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总是感觉似乎不大能留住夫君的心。
其实重心放在修仙上也许是不错的,强身健体不说,不会胡思乱想,也能多一条退路。
如赵戬戬所说的,终日只会相夫教子,委实太委屈自己了。
她遥遥的望江的另一面,天机殿内倒是有些宝物,除非像徐贺非那样将东西都给送光了,否则怎么都能弄来两件。
心中倒是有些愿意快快启程。
耳边是赵戬戬的话,“夫人的想法倒是挺好的,赵某倒是对夫人另眼相看,这世上的女子就该如此!”
她一鼓作气,“天色不早了,不如早日启程,这水路得走二十多日,王爷的耐心有限。”
一旁一直听着的傅笑涯,咳嗽一声,他站在史氏身边,“不走水路,在路上走,那得多少日?”
赵戬戬顿了顿,态度好些,这点子细微的差别,足以可见对傅笑涯的好感,让人诧异其眼光是偏向小白脸的容貌的。
“路上走那可就久了,少说一个月。”
“这样……”傅笑涯点了点身上的雨点,一副“你看”的模样。
“你看,这都是雨点,江面还如此湍急,再过几日再走不迟的,在下的命,戬戬不当一回事,可王爷的命,你也不当一回事儿了?”
赵戬戬从怀里取出抄下来的图纸,指着上面的道路,“瞧这里,这么长的水路,期间定是还有雨水,何时出发都是一样的,并无区别。”
傅笑涯觉得吧,为了小命着想,这事一定说服赵戬戬,脑海里想了百种说法,正要再说话。
史氏看看还在马车内的太子的方向,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啊?”赵戬戬木楞的看她,“今日启程。”
“现在,还是一个时辰后?”史氏眼睛明亮的望着她的眼睛。
“……一个时辰后,正派人打探这下水的船商。”赵戬戬怀疑的看她。
扯皮这么久,按照这种妾室早该发怒才对,现在这不治罪?还配合良好?
看不懂这位夫人了。难不成想回京再发作?
她心里冷哼,不管怎么样,都是不带怕的。
“娘娘?”白衾扯了扯史氏的袖子,“娘娘您糊涂了,命重要啊!”
史氏不甚用心的道:“早日回来,花蕊儿就能尽快献给万岁,白衾,反正船上王爷也要上船的,未必要怕?”
“也……挺有道理。”
“主要还是夫君…殿下的意思。”史氏淡淡的道,“我去问问。哦对了,还请赵戬戬督促一二。”
“好,好。”
许久,赵戬戬不满的原地嘟哝,“怎么又不喊我大人了?哼,不就是个妾室……不对,她说她是良娣,按照太子嫡长的身份,少说也得王爷的正妻才能比得上。”
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僵硬的道,“确实是这样的。”
“那你不早点提醒我!”赵戬戬回首就是一拳。
拳头干净利落,直击人的腹部,一下打的人毫无反抗的躺倒在地上。
赵戬戬一吹拳头,“平时不用你照顾我起居,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傅笑涯吊儿郎当的站在她身后来回晃悠,“赵大人没事惹娘娘干什么?在下出来时,师傅千叮嘱万叮嘱要我好好照顾太子和良娣,可只字没提王爷。”
坏心眼的隐去了内里的缘由。
“真的?”
“真的。”傅笑涯认真的点头。
“那怎办?笑涯公子可有高见?”赵戬戬确实是信了,克制不流露自己的着急,连连着急询问。
她懊恼,“我也是昏了头了,竟然想砍杀她身边的侍女,真动手,这梁子就结大了!”
“那自然是要好好护着太子和良娣了,他们安好才无事。”傅笑涯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肩膀上的任务分出了一部分给她。
谁知赵戬戬一脸的严肃,挤得眉峰高高耸起,“我的职责是护卫王爷,太子殿下自有他的侍卫,我可没有分身之术。”
不等傅笑涯回应,她磨了舌头,忽然凑近询问,“皇帝真的只字未提及王爷?”
傅笑涯拿着扇子原地挡了些雨水,轻声的胡说八道:“是的,皇上说王爷最是懂事,而太子近来不太像话,特意让在下盯紧了。”
“对,这才对,公子确实该好好盯他们,但是不要忘了果腹,像公子这样的美男子,理应肆意。”赵戬戬满意的点头,夸赞道。
傅笑涯“啪”的一下打开扇子,有些挂不住脸,“是。”
赵戬戬笑笑,“我去督促一二,请笑涯公子劝太子殿下按时上船。”
“小意思小意思。”傅笑涯笑眯眯的。
最终还是在一个时辰内上了船,太子睡得沉,不敢推醒了问,差不多说几句,见太子点头答应,便合力抬着人上船。
智鱼费力的抬上后,对三个黑衣男子道谢,等人都走了后,他看看躺在简易床榻上的太子。
琢磨着:娘娘好似不把太子当一会儿事,错觉么?
一碗水“咯噔”一声放在桌子上,溅出来两三滴,智鱼快速的看了两眼白衾。
这丫头又咋回事,好像集体不把他当一回事了。
白衾正吃醋着,说话十分刻板,“这是水,船上能喝的水很少,喝完了就得喝酒,酒喝完了就得喝江水,所以得省着点喝。”
“等等,白衾你,你怎么了?”智鱼犹豫的问,她的脸红扑扑的,是好看的样子。
白衾不愉快的看他,“花蕊儿呢?人在哪?”
“男女授受不亲,我让她在外边了。”智鱼爽快的道。
“外边风吹雨淋的,你舍得?”阴阳怪气的说话。
恍然大悟这是吃醋了,“这是给皇帝的女人,有什么好怜惜的。”
白衾俯视他许久,终于是法外开恩,开始说正事,“我跟你说件事,你先答应我,一定要相信。”
智鱼顿觉好笑,“什么事儿你说,放心,这里就我和太子在,没别人……我的意思是,你说什么我都信。”
“花蕊儿的武功不俗,远在傅笑涯之上,她身上是否带着毒药都不知道,少跟她接触。”白衾凶狠的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听话,说到毒药……”智鱼看着太子熟睡的方向,“殿下少有睡得如此沉。”
“这要找娘娘来看看。”后面的话未说完,白衾一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我去看看娘娘在哪里。”
“之前,娘娘人哪里去了?”
“我离开的时候,娘娘人坐在船边缘,出神看江面,说要再吹吹凉风,幸好雨下的不大,我也就没有劝娘娘,现在想来,娘娘眼神说不清的深,这雨下的越来越大了,我还是再去劝劝娘娘吧。”
白衾拿起一边的斗笠,手里还多拿了个,准备护卫娘娘回来。
“我也一起。”智鱼当即就要跟上。
“不,智鱼哥你要留在太子殿下身边,若是有危险,你我都挡不住的,再说,王爷也在船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论
,没事的。”
智鱼犹豫的摇头,“这样,你留在这里看着殿下,我去吧。”
“坐着,能有什么事?总共就这么多人。”白衾佯装发火。
“好,那快去快回。”智鱼不放心的道。
他原本也是放心的,但一听到说花蕊儿的事,心里便一直担忧。
租的船是装货物的那种大船,光装下王爷的行李就足足占据了五分之四,剩下的才是太子的。
好在这些个东西含在千两银票里,太子占其中的五百两,所以他们也能随便用。
白衾在木板上走路,看见娘娘依然背对着坐下的背影,当下高兴。
心道:果然没事。娘娘定是因为花蕊儿的事,心里难受,多加劝说,一定会高兴起来。
然而没走几步,感觉脑袋晕眩,嘴一下被人捂着,白衾来不及发出声音,脱力的往后仰倒。
史氏深深的对着江面一呼一吸,丹田内杂乱的仙力不住的乱窜,这是道心不稳的征兆,同时也是向上晋升一小步的象征。
这里唯有外面不断吹拂的逢雨,才能够掩饰她身上的波动,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握拳,感受奔涌的暖流,从丹田一直到头,再从头一直到脚底,再是回到丹田。
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感悟,还是时机到了自然会如此,还是这下面有东西在影响我,一直无法突破的瓶颈,竟然就这么轻松的破了,真是世事难料,宛如儿戏。’
史氏心里不断的嘀咕,心灵电光一闪,有所感应的往后看,见没有人,疑惑的转过头来。
“记得我让傅笑涯在附近守着的,人呢?”
正想着人,熟悉的身影就从拐歪口走来,傅笑涯大大的打出一个哈欠,摸了嘴角的酱,手里拎着纸包好的整只鸡。
“娘娘,来,这是今日的饭,你要不来点儿?”
“你离开了?”史氏眼皮一弹。
“是啊,在下怎么和娘娘说话,娘娘总是不理人,所以我就去吃一顿,再带着吃的回来,说不定能理我一下。”
傅笑涯上前上下看此处周围。
史氏收回目光,她站起来拿走他手里的纸包鸡,掀开来啃了一口,酱汁味加上鸡肉味,席卷舌尖。
狼吞虎咽地咬了三口咽下,才施舍出一个字,“嗯。”
傅笑涯目瞪口呆,“啊…哦,娘娘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入定?师傅他老人家总是说我天资不足,我很是羡慕啊!”
几口解决后,随手扔了,史氏抹了把嘴,“多多勤练,天资不足,精力来凑,也是一样的,我觉得笑涯公子蛊虫的天赋不错,何不从这里入道?”
“蛊虫也能入道?虽然也很想问这个,但我其实说的是入定,无论怎么做,都不能真正沉浸进去,非常苦恼,入门都无法做到,谈何仙法?”
“一样的道理,擅长什么就去做什么,若非要闯这个,唯有勤奋二字。”
“娘娘,你这是敷衍。”
“没有。”史氏拒绝承认。
史氏慢慢的回到太子所在地,门甫一推开,里头暖和,为避免太子睡梦中着凉,赶紧的往后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