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人高的草蹭着众人的腿侧,毛毛糙糙的格外惹人心烦,更别说太子忽然失踪这大事了。
那可是一转眼的功夫!
傅笑涯洒脱的立在一边,眼见人都要被掐死了,如何说话?
不由的安抚道:“……稍安勿躁,进去一瞧不就知道了?”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折扇,慢慢的扇着,好一派风流倜傥。
对于他来说,少了几个人是件好事,省得束手束脚的,这路程生生拖了那么多日,可不就是他们武功低下的缘故?
刘据和白衾更是干脆丝毫武功也无的,极为碍事。
这边史氏面无表情,手里却是使力,泄愤的掐了半响,渐渐冷静了下来。
明白夫君一干人应是被人掳走的,也是她……大意了。
小桨毕竟已然跟了进去,那边就剩下一个精疲力竭并受伤的智鱼。如何能护住人?
想到这里,史氏掐的人面色通红。
那人在史氏手里艰难的冷笑道,“和你们说过了,不能触怒旱神,否则必然受到惩罚。”
这番言论注定无法起到恐吓的作用,史氏是半字也不信的,傅笑涯是认定艺高不用愁,实在不行跑路就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史氏冷冷的盯着他。
单单凭他如此的态度,在长安他就死了千百次了,是以掐起来毫不手软。
“陆武……咳咳。”
吐出两个字眼后,史氏终于放开了他,脸上阴沉的仿佛要掉渣子。
在意的人都不在此处了,也就没了遮掩的必要,史氏单手将他提起来,挂在粗壮的树枝上。
细细地察看此地的不妥之处。
那人也是知道说多了会口渴,哪怕疼也不吐一个字,半当空猛地咳嗽了起来。
傅笑涯望了眼这边的动静,啧啧了两声,随手将另外一个人质拎起来,走了两步。
还没走到第二步,目光就被一个年近十多岁的小少年吸引了。
那少年蹲在大树下,其肤色黝黑,面容应是最普通的村民的孩子,眼皮耷拉着逗弄一个蛐蛐,身上穿着破旧的深黄色小褂。
傅笑涯眼睛一亮,拖着人就往他那边走,人在他身后拖的一颠一颠的。
他尽量平缓自己的急切,道:“小娃娃,来来来,过来哥哥这边,哥哥这边有个宝贝,胖胖的可有营养了,可以吃的。”
他手里拖的人颠的七荤八素,拖过了不少先前随手扔的泥浆一般泥汁。
那人脸都绿了,这泥汁自然是毒水,若是没有解药,之后几日有的受了。
他咋一听见傅笑涯的话语,几分疑惑,奋力的往后瞧,这一瞧,面色不光绿的,更是倏忽大变。
这一变化傅笑涯因为角度没有看见,史氏却是看的清清楚楚,顺手塞了一个布团给树上的,手里留了一个。
脚点地借了两下力,人便倏忽到了少年身侧。
史氏过来时正好塞了一团布在另一个捆着的人嘴里。
人轻盈地立在少年身前蹲下身来,挂上温柔的笑意,“小兄弟,你在玩什么呀?”
“蛐蛐。”小褂少年看了一眼不断靠近的两人,复又低头逗蛐蛐。
蛐蛐立即要跳走,史氏随手一接正好拎着蛐蛐的脚,笑的更是温柔了。
“小兄弟你很喜欢这个蛐蛐?”
“是。”小褂少年直勾勾的盯着史氏手里握着的。
史氏微微思量,试探的道:“我们有三个友人在这里不见了,你知道是为何么?”
“爹爹设的机关。”小褂少年呐呐的道。
史氏一愣,满意了起来,想来那位“智鱼”大人便是眼前的这位的爹爹,“如何才能找到他们?”
“要到里面去。”小褂少年一指丛林深处,“不过一般是不会放走的,爹爹说了,这些都是恶民,需得日日做苦力赎罪才行。”
史氏计上心头,指指自己,“那是我夫君,就像是你爹爹与你的关系,我怎忍心让他受苦?我想与他交换,替他赎罪可好?”
“你勿要欺骗于我,瞳瞳已经十五岁了。”小褂少年依然目不转睛。
“不欺骗。”史氏摇头道。
心道:何罪之有?无罪也就没有替换一说了,也不算是骗小孩。
“那我带你们进去。”瞳瞳走起路来很是快。
傅笑涯颇为诧异,这么容易的么?有一眼没一眼的看她,开始考虑作了师娘后,会不会这么温柔的待他?
一顿后笑嘻嘻的,殷勤地一个飘忽将树上的武陆扛起来,并让头朝后靠在他背后,免得坏事。
史氏也是如此,小心的将手里捆成粽子的人背对着少年,免得认了出来,再是去拾智鱼掷出的剑。
入手挺沉的,稍感意外的随手在地上蹭掉血迹后别在腰后。
几人跟在瞳瞳身后,慢吞吞的走着,跟的很紧。
瞳瞳脚小,步子倒是挺勤快的,一边走一边道,“这里到处的小机关,一定要跟在我后面哦。”
史氏拿出平时哄儿子的十分之一心思,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头,“乖。”
瞳瞳脸颊红了,“瞳瞳已经大了!头不能碰的!”
“好好好。”
傅笑涯在后头忍笑,眼见史氏背着的人呜呜挣扎,随手打了一个大巴掌,一下打懵后,若无其事的跟上。
丝毫无所察觉的瞳瞳,红着脸道,“爹爹说了,有这些,哪怕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冒犯,足够守护旱神百年的尊严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一小小的村庄映入眼底,此村庄老人小孩极多,再是年轻的男子,最后零星几个女子来回走动。
一个房屋也就能放一张床榻大小的而已,鳞次栉比紧紧的挨着,最中间的是一方井。
此井周边砌的很是精美,似有金银珠宝镶嵌,一个女子打上水来后,虔诚的跪拜。
一跪退一步,如此反复三次大礼跪拜后,女子面对井后退,仿若对着的是天子。
寻了一圈,未有发现刘据等人的踪影,那跑来通风报信的人亦是不在此处,宛若世外桃源般静谧。
那就估计是在隐秘的地方了。
史氏低声道,“瞳瞳等一等。”
“怎么了?”瞳瞳疑惑的回过头来。
“你看,我们是去替换的,确认人后,还是要去瞳瞳的爹爹那里。这么招摇的过去,一定有很多人询问,说不定还会阻拦瞳瞳,倒不如绕着走,直接去见了人,再去寻你爹爹说明来意,你看如何?”
瞳瞳几分犹豫,他迟疑的道,“你先把你手里的蛐蛐给我,我就答应。”
“好。”史氏眨眨眼,她都快忘了手里还捏着一蛐蛐,伸手递给了他。
瞳瞳满意的点点头,“好,跟我来。”
史氏看着村子里的景象,微微笑了笑,眼里含着几分深意,她很想知晓到底是何人敢借太子的名义行事,必得给个厉害的教训。
更是担心太子的安危,心里着急,脚下便快走了几步。
一边盯着这边的景象,心里不经意间,流转了几个猜想。
一直以为旱魃在此处,定然是最干旱的地方,实际上远远未有来时路上那般缺水。
那口井以及茂盛的丛林便能证明。
这人用旱魃的传言来吸引所谓“赎罪”的人,一番恐吓后,自愿充当苦力。
——足以可见此人心思缜密。
猜想远在长安的皇帝早就派人来了,多半是吓得回去的,回去后为了保命自然是夸大其词,本就向往神仙的皇帝自然是深感忌讳。
这般设法让人不敢来此处,而来了后心甘情愿的充作苦力的行径……若是太子身边的谋士有此才智,必当不会这么不上不下的。
史氏如此大致的想了一番,深深呼出一口气,回神后正好对上村子里人望过来的目光,颇为淡定的微微额首。
那些人不明所以,不过见那位大人的长子在前面领路,便也额首致意。
走在后头的傅笑涯瞧见此,歪了歪头,心中很是震惊,这番的沉稳倒是与他很是相似嘛,极为适合作他的师娘,想着想着,连扇扇子都有些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