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这话,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粗糙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听声音就知道,她这手机不是充话费送的也大差不离。
我赶紧替四处看看,替她把风,我们在岗期间是不允许用手机的。
“不到八千,说了不到八千!”
我四处替她把风这走了一会儿神,林可欣突然激动的大吼起来。
我在一旁听得不明要理,赶紧冲她又是使眼色,又是做表情,想提醒她声音不要太大,引来了店面经理又是五十块的罚款。
只可惜她只顾着跟手机那头的人置气,根本就不看我一眼:“你怎么不让我去抢银行?你牛逼你自己去挣钱,我他妈的养着这么一群人,你还嫌少?”
“我说谎?我不想给你钱可以直接跟你分手,我用得着说谎?”
“一说到分手就怂,你还是个男人吗?……”
眼看着店面经理劈手夺过林可欣的手机,我只能一撇嘴,无能为力的在一边看着。
“林可欣,这是你第几次违反规定了?”经理怒瞪着林可欣,声音低沉的质问。
林可欣那张脸,表情变换起来绝对的无缝衔接,刚才还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这会儿立刻谄媚的就像电视剧里的奸诈小人:“经理,我真不想违反规定,这不是我爷爷又下病危通知了,家里催着我要钱,再交不上给停药了,您看着老人家这么可怜,我真是没有多余的钱来交罚款。”
说着就想抬手来抹眼泪。
“哎,行了行了,这上着班呢别哭哭咧咧的,和你说多少次下不为例都没用,要不是你家这个情况,光罚单你这一个月就白干了。我给你最低要求,要打电话到我这里来先说一声,然后去仓储室接。再让我看见一次你在大厅里直接用手机,我可不管你家什么情况,直接上罚单了!”
我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为她奥斯卡影后的演技深深折服。
经理走出去挺远,她才嫌恶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恨恨的拿起水杯来喝水,喝了几口又“啪”一声拍在柜台上,骂道:“他妈的。”
我是很想关心她,也很好奇她的经历,我当然能想过来她爷爷只不过是躺枪的,但是又想到我们其实只认识了半个月,大概还不到去探听别人家庭状况的熟悉度,于是就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偶尔骂一句,偶尔又骂一句。
过了好一阵,我卖出去了两件小货,她才好像平复了心情,不再一会儿一句“他妈的”。
见我友善且担忧的看着她,用表情问她“需要帮忙吗?”,她反而主动的来跟我说:“你放心,我爷爷早死了。”
我虽然能想到她一定是在跟经理撒谎,但是也没想到她说的那么直白,不禁眉毛一跳:“呃……呵呵。”
又是一阵沉默,我们各自整理自己的货柜,偶尔来一两个顾客,她竟然丝毫不会受到坏情绪的影响,继续无比积极的推销。
而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卖出去东西,不禁有点儿为这个月的工资担忧。但是总归是担忧没屁用,闲着的时候我就看林可欣如何卖货推销,然后安慰自己“学习是需要过程的”。
一整天就这么气氛压抑的过去,下班时,我俩在更衣室继续讨论之前说到的摆夜摊的事情,她跟我推荐了几个牌子的彩妆,非常适合在学校门口的夜市来卖,因为价格异常便宜,便宜到一盒粉饼的卖价只需要五块钱到十块钱,进货价更是便宜到说不出口。
她说:“这种便宜货不存在假货一说,你也不用担心良心难安。进价这么便宜,我也不好意思多挣你钱,一件儿我只提三毛。”
一边说着,换好了衣服一边往店外走,我们回家在同一个方向坐公交,所以恰好能一道走一段路。
没走几步,她突然一收步子,拉着我就往反方向走,走着走着就改成小跑,最后已经开始往飞奔上展。
我被她拽着跑的满脑子问号,也顾不上问。
其实也不用问。我俩拖着身子还没能成功的从小跑加到飞奔,后边就有人追上来,一把抓住林可欣的手腕。我被扯了一个踉跄,勉强站定了去看这个挡住去路的人,应该也是让林可欣逃跑的人。
是个男生,样子应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特点,无数次从你面前走过去你都不会记住的大众普通路人甲。
“小可我错了,我就是太着急了,我自己没什么的,可是我不能看着队员饿死对吧,你得理解我,你是最懂我的。”
那男人开始叨逼叨。
之所以用叨逼叨这个有点儿贬义的词,是因为我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外加这话的内容,再加白天林可欣接电话时的话,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凑在一起,虽然剧情仍然不明朗,但是已经至少可以确定,这个男的是个花女朋友钱并且自己还不赚钱的渣男无疑。
“我懂你个屁,王八蛋,你以为我是印人民币的是吗,这都两年了,我他妈‘懂’了你两年,换来你现在动不动就得怀疑我,我要是自己一个人早他妈家致富了。”
林可欣的情绪一下子就跟放进沸水的温度计,瞬间温度满点。
我在一边想,别人的家务事,我站在一边儿听着也怪不好的,于是蹑手蹑脚的准备开溜。
溜到一半儿,猛地又被林可欣抓住手腕。
“晴爽,别走,你走了我能让这贱人气死。”我感觉她已经快要气死了,胸脯一起一伏的,每喘一口粗气脸就更红一点儿。
那男人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压低声音求到:“让人家回去吧,这是咱俩的事儿,别掺和上别人,好不好?”
“你这是嫌丢人了?”林可欣拿眼睛斜斜的睨着他:“我还告诉你,今天你这个脸是丢定了!晴爽,不许走!”说着还更加用力的挽紧了我的手臂。
我进退为难着,完全不知道下面应该怎么办才好。
那男人看了看我,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然后叹出来,像是妥协了,说道:“随你,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怀疑你的。但是这两个月你赚的越来越少,队员也越来越焦虑了,都没法安下心来训练,我也是一时着急。”
我呆头愣脑的听着,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局外人,忍不住问道:“你是干啥的?”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回答我,又继续说:“我知道你辛苦,下个月我们有比赛,只要赢了就有五万块钱奖金,我们肯定能赢,真的,你得相信我。”
林可欣却笑了,问道:“我同事问你话呢,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一愣,咬了咬牙,跟我说:“不好意思,没听见你问我,我是netbsp;“反恐精英?”我下意识的问道,完全没有在意他话里的虚伪。
他点点头:“对,我是打职业的。”
我玩了多年的游戏,也经常会看比赛,尤其是英雄联盟,这一年有一支战队叫做e的非常猛,连战连捷,每一场都格外精彩。
所以我对电竞的职业选手,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带着有色眼镜,觉得是不务正业,相反的我还有一点儿崇拜。
于是赶紧道:“这个年纪还能打职业,你水平一定很高,不然不可能有俱乐部会签。那你是哪个俱乐部的战队?”
其实我有此一问,是因为范凯是cs的业余选手,经常会替一家俱乐部打打业余比赛,不过这也是前几年的事情了。电竞这东西,了解的人都知道,16、7岁是最好的年龄,反应敏捷精力充沛,像我们这样2o多岁,已经是大龄人,不合适了。
可是他却面上一紧,咬着唇不说话。
林可欣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吧,遇上懂行的了,我看你这回怎么吹。”
那男人咬着牙默了半天,才说:“没有俱乐部,我们队员年龄都偏大了,也没有赢过大型的比赛,现在是我在组织。”顿了顿,他特意提高一个声调补充道:“但是其实我们水平很不错,最近经常赢比赛。我们打算明年报名世界锦标,一定能出成绩。”
“你组织?”我诧异道:“那你的队员也肯?没有工资谁会每天拼命训练。总不会是你们关系都很好?”
“是啊,我们关系是很好,但是我肯定不会让他们白白努力的。”
我一惊:“你还给队员工资?”
“我们每天集中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做别的工作,总不能让大家生活上没有保障,所以我每个月给他们都些工资,没有固定数,一两千,勉强生活,他们都很好,没有怨言的。”停顿了一下,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又说:“都是为了我们的梦想。”
“我呸,”林可欣听完,突然又怒了:“你他妈的真有脸说,是你他们工资吗?难道不是老娘拼了命赚钱养你一队废物?他们一两千还勉强生活,老娘哪个月不是只有几百块钱?就这你他妈还嫌老娘赚的少留的多。已经连着半年了吧,月月怀疑老娘私藏,你妈逼,老娘不伺候你了。”
我听着林可欣爆粗口,想必已经急怒攻心,没有理智了,赶紧扯了扯她的衣服,劝道:“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那男人也生气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他妈说谁是废物?我们没赢过比赛?上一次赢了三万块钱的是谁?”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可欣直接甩开我的手,对着那男人推搡起来:“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赢了三万是都给我了是吗?就分了我两千你那些队员就说三道四,一个一个脸上没个好模样,不想想谁养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