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沐如锦之前,刘麒凌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紧张,毕竟他这些年来韬光养晦,不惜依附太子那个草包也无非是想隐藏在暗中,有太子去当那个出头鸟罢了。
可是,他几乎将所有人蒙在了谷里,就算是太子遇刺身亡时恐怕都没有想到,他遇刺这件事虽不是他一手策划,却是事先知情,顺带利用此事将他除掉的一种顺其自然。
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救太子的性命,甚至于自己还是先做好了准备,假意重伤来逃脱罪责。
一切都在他计算之内,其结果就是他顺利的接手了原本属于太子的势力,成为了太子党新的领头人。
这些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他几个心腹之外,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个在关键时刻舍身救兄长的有情有意的三皇子,却不想,在那一刻,最希望太子去死的就是他。
自古天家无亲情。不是他心狠,只是自小生在宫闱,尝遍了酸甜苦辣,尝遍了勾心斗角,多少年来,这些阴谋诡计深深的印刻到了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根本改不过来。
何况,太子是个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若非要借势,他也不愿意换与太子那样的人为伍。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又或是甘心做一个普通皇子,那么,他会比较欣赏六皇子那样的人物。说起来,他与六皇子自小交情就不错,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变成了两个阵营,同时都对那把椅子存了野心。走到现在,只有输赢一条路可选,根本就回不了头。
他原本以为事事胜券在握,许多事情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可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从前丝毫不曾在意过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能与自己平等对话,甚至于还要高自己的一等的大人物时,这种震撼实在是无法言说。
如果沐如锦只是一个寻常女人,就算她是药王谷毒圣。他也未必就会惊讶。可偏偏这个沐如锦与六弟接触过,而又与皇家有着牵扯不尽的因缘,实在是让他不能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在沐如锦答应见他之前他实在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个不停,只是在见到了沐如锦之后,他却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此时的沐如锦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长长的衣袖顺着椅背垂落在地上,一只手转着一只琉璃金盏杯,一双狭长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举动。
“我从未想过。你竟会是药王谷毒圣。”刘麒凌淡淡的看着沐如锦。似乎想要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情绪。却最终失望了。
“三皇子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你总归不是神仙。”沐如锦慵懒的转着手中的酒杯,酒杯中鲜红欲滴的酒水一圈一圈旋转着。如血一般红艳,煞是好看。
“你说的不错。我总归不是神仙,所以猜不到所有的事。只是少夫人隐藏的也未免太好,可是将京中所有的人都骗了过去。”刘麒凌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心中现在想的,反而是苏衍或者说逍遥侯府究竟知不知道沐如锦的身份?若是知道,这一切绝不寻常,若是不知,此时要是见了,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少夫人一说莫要再提,如今我是苏家下堂之妇,可当不得一声少夫人。”沐如锦‘自嘲’一笑,继续道:“三皇子派人提了要见我,总不会只是夸奖我隐藏的好,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三皇子有何疑问,倒也不妨打开了天窗说说敞亮话。”
“我原本有许多话想问,只是一时间,却不知从何问起了。”刘麒凌苦笑一声,他的疑问真的是太多了。
“坐吧。”沐如锦抬了袖子示意刘麒凌坐下,叫了切雨为刘麒凌斟了杯酒,道:“此酒颜色鲜红,如少女之血,看着妖冶诡异,实则甘醇可口。此酒产自西国,名为葬红颜,便如女子青春不再,红颜老去,一朝失去一切,便如身体失去了鲜血。”
刘麒凌看着面前杯中鲜红色的美酒,却不明白沐如锦所言究竟有何意义。莫非只是在感叹自己被辜负了?
“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毫无半点情趣。”沐如锦一口饮尽这所谓的葬红颜,实则这就是她穿越前用那十个亿买的众多东西之一---葡萄酒。这种时候拿来忽悠人最适合是不过。所谓产自西国,纯属是沐如锦自己瞎掰的,反正她也不怕这位三皇子殿下吃饱了撑的自己查去。
“少夫人既贵为毒圣,名传江湖,身份尊贵,又如何会嫁入逍遥侯府?又如何会被父皇威胁?被皇妹陷害?又被苏衍休弃?”
刘麒凌也不接沐如锦的话头,而是问出了一直困扰着他的这个问题。
“无他,当初嫁入逍遥侯府不过是为了七两海棠来救师父的命罢了。只可惜,途中出了意外,终是赶不及,没见到师父最后一面。”沐如锦也不隐藏,也没什么好隐藏的。这些事,她本来就会想办法传到刘麒凌的耳朵里去,只是如今这位三皇子殿下自投罗网自己送上门来,她也便省事得多了。
听了沐如锦的解释,刘麒凌恍然大悟。他知道药王谷毒圣出事的事情,也隐隐猜到是否与自己父皇有关,只是他从内心里不赞同将朝廷与药王谷彻底推向对立的方针。
而当时这个沐如锦也确实是在父皇赐下了七两海棠给逍遥侯府之后不久就嫁入了逍遥侯府,这些事早在那夜皇宫花园中六弟与沐如锦接触之后他就调查过。
“以毒圣的身份,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你会被父皇威胁而自请下堂,会被皇妹那个无知丫头陷害而百口莫辩。而苏衍欺你至此,你便不想给他个教训?”
这才是刘麒凌最为诧异的地方。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如此身份之人,并非迫不得已必须接受,却被人联合欺辱至此,若他是沐如锦,事后定然疯狂报复。而离那件事已过去近三个月,这沐如锦却始终没有任何的轻举妄动,这实在是让人生疑。
沐如锦看着刘麒凌紧皱起的眉头,却是扑哧一笑,道:“三皇子是否搞错了什么?当日之事,若非是苏衍不信我在先,三皇子以为,就凭你父皇,也有资格威胁本掌门?又或者,三皇子以为,你那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妹妹有任何赢我的可能?”
刘麒凌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沐如锦想要表达的意思。
沐如锦身为药王谷掌门,身份何等尊贵,江湖地位又何等之高,绝不亚于父皇在朝廷的身份,就算药王谷不足以对抗整个朝廷,但却也绝不是他父皇能够轻易威胁的动的。
而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皇妹就更不用说了。先不说阴谋诡计谁玩的比谁溜,光是身份上碾压,就足够他那皇妹喝一壶的。
再者说了,这沐如锦是谁?那可是闻名江湖的药王谷毒圣。而毒圣之所以叫毒圣,那便代表着毒之圣者,玩毒的祖宗。
就是这样一个人,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那个愚蠢的皇妹,恐怕就是将宫里最好的御医找了去,最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以沐如锦的话说,她之所以最终还是甘愿自请下堂,接下苏衍一封休书,其原因不过是苏衍对她的不信任让她寒了心。
当时的事情已经通过许多渠道传了出去,所以对当时情形他也有所耳闻。
当听到这件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暗骂刘萱萱愚蠢不可救药,就算是最基本的害人都不会,还学人玩什么阴谋诡计。
而第二个反应便是沐如锦大题小做。
按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在他看来,苏衍实在是做的不错了。虽然有了七房小妾,却几乎连看都不看一眼,即便是后来他这皇妹横插一脚,又各种陷害,甚至假装孩子都掉了,在苏衍心中,依然愿意为了一个当时怀疑害死了他孩子的女人求情,甚至觉得这个女人比孩子重要得多,这在他心中已经不可理解了。
而这沐如锦呢?只因苏衍那句‘如锦不是故意的’便耍小性子,最后干脆宁愿被休弃也不愿再与苏衍过下去,刘麒凌觉得若沐如锦是他的皇子妃,他非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不可。
之后听闻了父皇暗地里威胁过沐如锦的传言,他才觉得一切都有了解释。什么气苏衍不信她寒心是假,接受了父皇的威胁才是真。
只是如今再看,感受却不一样可了。以沐如锦的身份,自是不可能被他父皇威胁的。那是真的因为那份不信任而死了心才是真。
再结合起沐如锦的身份来看,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身在其位,眼界便是不同的。以沐如锦这等尊贵的身份,肯让他那二百五的皇妹插一脚已经是忍耐至深了,一再忍让换来的后果却是苏衍的不信任,换作是他恐怕也会闹闹脾气。
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与药王谷毒圣终归是不同的。就比如,哪个男子尚了公主,实际上真正能随意纳妾者是十分稀少的。除非遇上那种毫无架子,又宽容大度的公主,否则,大多数的驸马其实都只有公主一个妻子,就连通房丫头这种事情也不敢自己做主,还要一级一级请示。
像刘萱萱这种没脸没皮要死要活非要给人做平妻的,那都已经是隆庆独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