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已过,秦沐川已醒。
鬼医帮他换了皮,又给他服用了大量的生肌露,他不但恢复了原来的相貌,甚至比原来看上去更俊美,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更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他虽然吃了柳依依的静心丹,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但是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他从心底生出了莫大的感动,他本来想,他宁可不要这张脸了,他终于不再亏欠柳依依了,哪知还是要亏欠于她,估计这辈子怎么都还不清了。
但是,感恩不等于有情,有情也不等于有爱——这是秦沐川一贯坚持的。
“小子,对我这医术还算满意吧?”鬼医笑道。
“前辈医术无人能及,这换脸的技艺更称得上是鬼斧神工,晚辈感激不尽。”秦沐川抱拳道。
“沐川,你的脸终于好了。”柳依依笑道,这笑是幸福的,是羞涩的。
“谢谢你,依依。没有你,我的脸好不了。看来我这辈子都要欠你的了。”秦沐川笑道。
“小子,这丫头不错,肯为你去死,你作为一个男人是不是要向人家表示表示?”鬼医笑道。
“是啊,秦公子,柳姑娘对你真可谓一往情深啊。”水氏兄弟附和道。
柳依依的眼里顿时放出了异样的光芒,心里也变得暖融融,也许秦沐川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能让她的心芳菲满园。
但是秦沐川没有,他紧闭着嘴,沉默,再沉默。
“我的心已经交给另外一个姑娘了,如果她不要这颗心,那就永远丢了。依依,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我可以为你去死,唯独给不了一颗爱你的心。”
柳依依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窖,冻僵了,又摔碎了。
鬼医本来在秦沐川的对面,不过一眨眼,一只手已经抓在了他的脸上。
“你小子够绝情!我现在就毁了你这张脸。”鬼医的指甲下渐渐渗出血来。
柳依依急忙跪下来,哀求道:“求前辈高抬贵手,不要毁了他的脸。我不怪他,我真的不怪他。医者父母心,他的脸是前辈治好的,前辈怎么忍心毁掉呢?前辈——”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那我就杀了他!保得了他的脸就保不了他的命。”
鬼医一掌将秦沐川推到在地,接着又是一掌像他的天灵盖袭来。这一掌又快又狠,若是拍到秦沐川的脑袋上,定是脑浆崩裂,头骨粉碎。柳依依见状,急忙使出乾坤绫像鬼医的背心抽去。
鬼医感到背后有异物飞来,头也不回,却一把拉住了乾坤绫,快捷无比地将柳依依从头顶拉过,摔到了地上,冷道:“小娃儿,你才几年道行,跟老夫斗!哼,今天就要你们做一顿鬼鸳鸯去!”
由于年代久远,别人早已忘记了他本身的名姓。江湖人称其为鬼医,自不是浪得虚名。
说他是鬼医,除了称赞他鬼斧神工的医术外,也是要说明他为人处世神秘莫测,喜怒无常,一旦惹恼了他,便如同魔鬼般残暴可怕。
秦沐川慌忙爬起将柳依依护在身后,悄声道:“我拖住他,你悄悄溜走,不要管我。如果你不走,我们都得死,我就是死都不会原谅你的!”
柳依依狠命摇着头。
秦沐川拼命冲了上来,也顾不得什么招式,对着鬼医一阵猛攻,鬼医虽是须发斑白,但是傲然挺立,年轻时的风姿隐约可见,他不过轻轻接了几招,便听咔嚓一声,秦沐川的手臂便被折断了,又被鬼医一脚狠狠踢到在地。
柳依依扑上,哭道:“表哥,表哥,你没事吧?”
秦沐川挣扎着起来,胸口处一阵钻心的疼痛,更觉下腹一阵火辣辣的痉挛,一口热血吐出来,急道:“依依,你听话,快走啊。我快支持不住了。”
“表哥,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表哥,我不走。”柳依依捡起地上的混天绫一阵飞舞,向鬼医弹了过去。
紧接着,柳依依像是一支离弦的箭,顺着那飘着的乾坤绫向鬼医的胸口处扑去,她显然是要拿自己做武器,与对方同归于尽。
鬼医一眼便看穿柳依依的目的,飞身跃起,将那乾坤绫疾速缠在手中,拉着柳依依飞了起来,一挥手,乾坤绫便将柳依依紧紧裹住,再也不能动弹。
“小丫头,你倒舍得自己的性命,那我偏不杀你。”鬼医冷笑道。
“死老头,要杀要刮你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秦沐川艰难地向这边爬着。
鬼医睥睨着秦沐川,冷哼着踱了过来,一脚踩在秦沐川的左手上,只听一声闷叫,秦沐川痛得心头一阵抽搐,硬是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冲你来?你这只手,那条胳膊都废了,真是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鬼医说这话又走到了柳依依那里,她此刻像是一只白色的大粽子,正一动不动地倚在一块大沙石上。
“小丫头,你这一招是谁叫你的?你乖乖说了说不定我会放了你们。”鬼医冷冷道。
“我师父。”柳依依怯怯答道。
“你师父又是谁?”
“痴恋老祖。”
“痴恋老祖?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她今年多大了?”
“你问的这些我都不知啊。”
“你是她徒弟,你连这些都不知吗?你敢说不知。你分明是在撒谎,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鬼医的手握在了柳依依的脖子上。
鬼医的左腿忽然抖动了一下,像是要单膝跪下去,但很快又直了起来。原来秦沐川用尽力气,从地上抓起几个小石块向他的左膝处弹去。
“哼,你们倒是有情有义,既然有情有义,老夫为你们做主,你们为何还不愿在一起?嗯?”
他拎起血肉模糊的秦沐川,眼里凶光毕露。
柳依依见状,慌忙喊道:“前辈手下留情,我师父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说是见物如见人,必不会为难我们的。”
鬼医又将秦沐川摔了下来。
“什么东西?”
“前辈,鬼医前辈,你看我被这白绫紧紧缠着,动弹不了啊。”柳依依可怜兮兮地说。
柳依依很怀疑这件东西会不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死得更惨,因为这不过是半把梳子。
鬼医接过这半把梳子竟是怔了半天,最后喃喃道:“她终究还是不能原谅我,哈哈,明明是她负我在先,偏偏还要自封什么痴恋老祖的名号去欺骗世人,当真可笑,可笑之至啊。哈哈”
柳依依与秦沐川见鬼医的面色阴晴不定,心想,这下定是死得凄惨。不料,鬼医却恢复了平静,道:“这真是她亲手交给你的东西?没骗我?”
“是师父亲手交给我。再说,以师父的身手,除了她给我以外,我是偷不到也抢不到啊。”
“你怎知我在这荒岛上?也是她告诉你的吗?”
“是师父告诉我的,说我可能在这里找得到您老人家。”
鬼医点点头,叹道:“一晃六十年过去了,还是堪不破一个情字啊。我也被困在这荒岛六十年了,不知山中岁月啊!”
他接着又癫狂起来,笑道:“她哪里是指点你们来求医,分明是打发你们来这里看看我究竟在不在!六十年了,她还是那般骄纵残忍吗?”他将手中那半把梳子捏碎了。
秦沐川猜想,这鬼医定是与那痴恋老祖有过一段前尘旧情,甚至是旧情未了,他的脸被烧伤也是她故意做出来的,目的就是指引柳依依带着他来这荒岛找鬼医,也就是当年的老情人。
秦沐川身上的伤痛渐渐被心中的恼恨所代替。
“她不好意思亲来来看看我是不是还在这岛上,就想了办法,不惜毁了一个无辜人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残暴吗?难道我在这荒岛苦苦煎熬了六十年,都不能换得她的丝毫改变吗?她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痴恋,理直气壮地痛恨我,哈哈……”
他的眼神中有痛苦,有无奈,还有气愤。
“你们既然也是可怜人,老夫也不会为难你们了。都给我滚,快点滚出这小岛!”鬼医怒吼着。
“鬼医前辈,您行行好,您救救我表哥吧,他受了很重的伤,如果这样贸然离岛,非死即残,也许我们根本就过不了那块险滩。求求您,再救救他吧,只要我们一好就立马走人,绝不会打扰您的。”柳依依哭道。
“唉,也罢。老夫就再就他一次。看来天底下也未必都是毒妇,你小丫头还算善良。”鬼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