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镇官衙。
看了一上午卷宗的县太爷,有些不适地将手上的卷宗扔到一旁,一边揉着发酸的眼睛,一边动了动酸痛的筋骨,待身子骨觉得舒服了些,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同是眉头皱得厉害,满脸苦相整理着卷宗的师爷,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老唐啊,你说,那仙云门的人到底行不行啊?来了这几日了也没见着有什么作为。”
再这么下去,不说那些来问案子的人要把她这县衙的门槛给踩断了,光是以后,这‘邪魔’不除,过往的商人怕是再不会从这镇子过,没人来这里,镇子上的诸多生意定是将一落千丈,没有生意就没有政绩,那她是老死都别想出这古怪镇子了。
想到这里,县太爷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上面都暗示了要把她提拔上去的,节骨眼上却来了这么一出,这还提拔个狗屁!死了这么多人,她把乌纱帽保住都不错了。
一旁帮着整理卷宗的师爷,抬起一双长期熬夜有些发黑的熊猫眼同情地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县太爷,如今她自己对这些案子也没个想法,只得宽慰她道:“大人先别急,朝廷不会把责任推到你一人头上?现下您就等,看陈将军和陆道长他们怎么说。”
一直负手紧皱眉头的人想了想,又道:“你说这万一不是什么‘邪魔’干的呢?”
听闻此句,师爷花白的眉头一挑,将一大摞整理好的卷宗往旁边书架一放,转头,这才看着县太爷道:“大人你就更不必愁了,这事咱们老早就报了上面,上面让陈将军全权处理此事,小的说明白点,大人您啊,如今就是给陈将军打下手的,这案子破不破得了,都不关您半点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是陈将军担大责。”
这人啊,往往一个人就容易往着死胡同跑,没个人往回拉啊,还真是要打算和那南墙撞个你死我活,今儿个有师爷这么宽慰几句,县太爷想一想,觉得说的也对,立马心头舒坦多了,转身去倒了两杯茶,一杯递与师爷,道:“老唐,累了这一天了,你也坐下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跟我去军营走一趟,咱们先看看陈将军那里如何行动。”
两人正是要闲话一些家常,刚喝了一口茶水嘴巴都还没捂热,门口却是突然传来蔡捕快那堪比熊吼的声音:“大人!大人!”
那声音,又焦又急。
一听这声音,县太爷心头就跟着一抖,一口没咽下的茶水都改了道去气管,“噗”的一口尽数吐了出来,呛得她满面涨红,灰沉沉的脸全都皱在了一起。
“大人!大人!”
因为一时高兴过了头,那人连门都忘了敲就直接进来了,满面兴奋地看着屋子里呛得厉害的县太爷,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师爷边与县太爷顺着气,一边暗自叹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声音里全然是沮丧,道:“又哪里出了命案?”
这还要不要她们活?这案子一件接一件的都是事关人命的大案,到现在一件都还没破,年尾的时候上头问起她们县衙怎个去交差?
“大人,大人,抓……抓到了!”
“咳咳……”正是咳得厉害的声音戛然而止。
“抓到啥了?”屋子里的两人,此时耳朵都竖起来了。
不会是……
方几旁的两人各自有些怀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珠子一转不转地盯着那靠着房门脸色还未缓和过来的蔡捕快,满脸焦急又急切地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蔡明又狠狠地呼了一口气,稍微稳了呼吸,站直了身子,满脸认真看着前面的县太爷道:“大人,抓到了,那个杀人‘邪魔’抓到了。”
“什么!”
这次,完全听清楚了的县太爷,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着蔡捕快道:“谁抓到的?”
“是仙云门的两位道长抓到的。”
随即,蔡捕快就将怎么抓获花朵的过程向屋子的两人细细地道了个清楚,两个老女人听了之后面上全然是惊喜。
“快快快,小蔡,你速去将此事通报与军营的陈将军,说是本官请他和陆道长明日来衙门一趟,本官明日要公开审理此案。”
“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
正要转身离去的人还未走几步,就又被县太爷给叫住了。
“那,那人现在在哪里?”
“回大人,两位道长已经将她押送到大牢了。”
“那……”说到这里,县太爷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那两位道长,她们,她们今晚可是会守在在这里?”
“大人放心,有道长的捆仙绳在,那家伙跑不了。”
“哦哦,这就好,这就好。”听到这里,县太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压了压惊,这才对着蔡捕快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回来后记得多与两位道长送些吃食过去,这花销就当公账报了,尽量将她们留在衙门过夜”。
“属下遵命,那小的先行告辞。”
看着蔡捕快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一旁的师爷这才转头,看着县太爷问道:“大人,您要先去牢里问问情况吗?”
“……不了不了。”县太爷犹豫了一瞬,终是摇了摇头,那鬼东西,她可不想多看上一眼,如此杀人手段,定也不是什么好看的家伙。
……
此时,这县太爷口中的“邪魔”也刚好“游街示众”回来,顶了一身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若不是两个捕快在一旁维持秩序,怕是早就被那些大人小孩用石头砸了一身的血包了。
花朵脚没缺,手没断平安走到县衙大牢,实属不易。
坐在只有发霉的谷草铺就的石床上,她无奈地抬眼,看着从额头上搭下来的烂菜叶子,那个心情啊,简直是复杂莫测……
抬眉,再动动右额上的血包,“咝~”,这痛得销魂。
这电视剧里的游街示众,时隔一世,她终于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啧啧,滋味不错,不错,她觉得,这游街示众的活动,该在全国人民中推广,绝对锻炼身心。
再动动背,哎哟妈呀,“疼疼疼疼疼……”
她就郁闷了,这古代的捕快,怎的这么不称职?开始有人问起她们还说是“杀人嫌疑犯”,后来尼玛说着说着就成了“杀人凶手”……中间要不是她闪得快,不知她大爷的哪个一钉耙下来,差点让她脑袋开花,这尼玛的太惊悚了,她想过千千万万的死法,就没想过这种,一想着,她脑壳就疼。
要不是中间还有白狼暗中把那些石头的力道卸了……现在,她头上也就不是血包了……
斜眼瞅见一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某狼,她不想都知道自己如今模样是多么邋遢,随即嘴角一撇,一脚便是毫不客气地踢了过去,某隐形白狼直接飞到满是灰尘的墙上趴起。
没了白狼那万恶的笑声,花朵这才郁卒地仰躺在石床上闭目休息,没事,鸡蛋清敷面,养颜,她来这世界还没这么奢侈一回呢。
“喂,女人,要不要本大爷帮忙?”
难得看到花朵吃瘪,白狼说的幸灾乐祸。
“你帮啥忙?”
闭目养神的人睁开一条眼缝,斜睨了白狼一眼。
白狼身子一跃,便是也上了石床,趴在一边,抬眼看着将花朵捆得死紧的绳子,说道:“被这东西捆了这么久,你也不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又怎的?”花朵白了它一眼,“要是拆了它,那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绑着睡一晚又不会死”。
“哼,自找罪受的蠢女人。”白狼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便是枕着前爪闭目养神去了,懒得再理她。
却是过了没多久,花朵突然有话题要聊了,用着能动的手指扯了扯白狼皮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最是受不得这种地方吗,跑来跟我挤一床干嘛?”
她倒觉得这白狼今日是撞头了,你说平日它连家里那土炕都不愿沾,今日这又闷又臭的牢狱,它倒是不避了。
哪想人家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直接堵得她没话说了,“本大爷爱咋咋咋的,管你屁事!”
“……”
熏不死你个!花朵气得扭头不理之。
一人一狼,这下,都安静了。
外面的日头,也终于走完了白日的路,落了满山的晚霞。
这牢房是建在地下的,夏热冬冷,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一直没怎么动过的花朵,已是热得出了一身得臭汗,似水里捞起来的,加上身上烂菜叶子、臭鸡蛋的一大堆,她不用呼吸,都能闻到一股被自己发酵出来的臭味。
这股气,那是熏得她……
斜眼,看了看旁边闭目似是全然无事的白狼,她想了想,终是抬脚,踢了踢身旁的某只,“敖大人”。
“干嘛?”
似乎是早就睡熟了的白狼,睁开眼睛,斜睨过来。
“没事。”
“……”白狼正要闭上的眼睛,又慢慢睁开,抬头,看着女人满脸的汗水,和逐渐加重的呼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女人,为什么不自己给自己弄个结界?”
“没符纸。”被这捆仙绳绑得死死的,她哪里去弄符纸?
“那你……”
白狼正是要要说下去,却是突然听着牢外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眉头一蹙,立马闭了嘴,转头看向牢门之处。
闻着脚步声的花朵,也坐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很快出现在牢房外面的两人,正是绑她来的修道之人。
两人一身渺渺白衣,仙姿魅影,若九天下凡,一身清凡脱俗,与这简陋破败的牢狱格格不入。
“你就是被这碧水国的五皇子看上的花家村人吧?”其中一人,满眼嫌弃地看了一眼石床上一身邋遢的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张锦帕,皱眉捂住了鼻子。
花家村?听着这三字的花朵暗自皱了眉头,不语。
看着沉默的女人,那人只是嗤笑一声:“能和我说说,你和他在做什么交易吗?”
交易?花朵挑眉,“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我没读过书,可听不懂你们这些人的弯弯角角”。
“哦?听不懂?”那人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模样,“难不成姑娘真以为这堂堂的碧水国皇子,是看上了你这粗鄙乡野村姑,一心想来与你过日子的?”
“你们认识墨倾城?”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个成功进了那怨鬼林,我们不想认识他都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