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萍听了郝氏的话,觉着有些话可能要非说不可了,反正早晚是要说。
晚上,郝氏将冷萍唤到屋里,打算让冷萍劝劝郝蛋。
“萍儿,郝蛋能听你的,你劝劝他,有他大哥在,他做什么生意啊,如今隔几个月,郝仁就让人捎银子回来,咱们省吃俭用也够了,我还是希望郝蛋去读书!”郝氏将希望全都放在了冷萍的身上。
“娘,我也有些事情要说!”冷萍犹豫了一下,也就打算开诚布公的与郝氏谈一下。
“你说!”郝氏还以为她对郝蛋的事情有另外的看法,赶紧说道,“有啥你说就是,我知道你主意比我多,我也听听你的意见!”
“不是郝蛋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冷萍笑道,“我想开医馆,想治病救人,想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可能做不到娘心目中的好媳妇,所以……”
“你等等,萍儿,你说什么呢?你就是娘心目中的好媳妇,怎么就做不到了?”郝氏惊讶的望着冷萍。
冷萍赶紧说道:“娘方才说,让我老老实实的做官夫人,我做不到!”
郝氏更是吃惊,“娘只是不想你辛苦,之前郝仁还在备考,家里拖着三个孩子,我又是个没本事的,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这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是你在操持,如今仁儿有了出息,娘是希望你不用这么辛苦,就算你不用做活,反正家里有两个丫鬟,什么活儿都让丫鬟做!娘知道你在娘家的时候就没吃过苦,之前是咱们郝家高攀的,可是如今仁儿出息了,娘想让你享福,难道错了?”
冷萍一怔,一下子恍然大悟。
或许是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对婆婆的成见,冷萍的心里对郝氏总是亲近不起来,尤其是在郝仁中了举人之后,郝氏可能是从冷萍的角度出发,不希望她辛苦,不希望她操持,想要让她享福,可是却被她看成是嫌弃她在外面抛头露面,于是这误会也就越积越多。
郝氏是这个封建社会长大的,在她看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郝仁出息,做了官,那冷萍跟着享福是应当的,可是冷萍却不同,她是现代女性,没有事业,没有自己的事情,她会没有安全感!
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了婚姻,至少还有工作,还能生存下去!
冷萍突然觉着,她将前世的太多情绪带到古代来了!
“萍儿,娘错了吗?”郝氏握住了冷萍的手,“娘知道你们年小的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要开医馆,娘也不会反对的,只是有一样,你不准搬出去,知不知道?”
冷萍的小手被郝氏那双略显粗糙的大手握着,又感到了一阵暖意。
冷萍突然想起了她刚穿越到古代的那些日子,郝家很穷,他们一家人齐心协力,不就是因为郝家温暖,所以她才没有跟舅舅回梨树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郝氏有了隔阂。
“娘,我不搬出去,只是我要开医馆,你别反对!”冷萍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不反对,只要你高兴,娘随着你!”郝氏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些日子你心里有事,与我不亲近,我也感觉出来了,我想跟你谈谈,可是因为总挂心郝仁的事儿,就一直耽误了!萍儿,自古以来,这婆婆跟媳妇就是靠相处的,娘没有信心能待你如亲闺女,可是也想与你处好,娘的这心里疼你!”
冷萍的心一软。
“如今咱们的日子好了,可是却觉着不如之前吃不饱的时候高兴,痛快,人啊,就是这么贱,总是不知道满足!”郝氏低声道。
“不是,娘,是我自己没有摆好自己的位子,我……”冷萍知道,其实最大的问题出在她的身上,自从郝家好了之后,尤其是郝仁中了举之后,她总怕郝家拿那些条条框框的控制她,她就想离开,所以做出的事情,就与郝氏这个当婆婆的有些不对付,若是她老老实实的将郝家大媳妇的身份背在身上,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
“萍儿,如今仁儿出息了,他虽然年纪小,可是眼看着就长大了,你再等等,行不?”郝氏握着她的手道。
冷萍想要离开的那些话,再次无法说出。
郝氏也不知道怎么也答应了郝蛋的要求,第二日,郝蛋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家去华药行上工。
“二哥……”花儿抱着郝蛋,有些舍不得。
“花儿,二哥是出去学本事,等学好了本事,多赚钱给花儿花,咋样?”郝蛋摸摸花儿的小脑袋,信心满满的。
郝氏心里还是有些难过,这么小的孩子,去给人家当学徒,这哪里也赶不上自己家里,可是她也知道,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她拦也拦不住,或许外面苦,受不了,也就自己回来了!
郝氏默默的给郝蛋准备行李,又将原先郝仁穿小的两件衣裳改了,放在郝蛋的包袱里。
“郝蛋,去了就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学药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是坚持不住,也要坚持下去!”冷萍将五两银子塞给郝蛋,低声说道。
郝蛋不收,又将银子塞给冷萍道,“姐姐,学徒是管吃管住的,我用不着这么多钱,你还是留着开医馆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学出来的,我现在才十一呢,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总能学出来的!”
郝氏在一旁听着,这才觉着郝蛋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下定决心的,这么一想,郝氏心里有好受了几分。
到底是孩子自己选的,虽然与她的想法有些差距。
“蛋儿,这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将来不要后悔,也不要怨恨我没有拦着你!”郝氏再次说道。
郝蛋回身,撒娇的抱住郝氏道:“娘,我不会后悔,我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郝氏点点头,歪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郝氏与冷萍带着花儿,一直将郝蛋送出村口去。
曹大鼻子去送郝蛋。
郝蛋坐在牛车上,向着家人挥挥手,回过头去的时候,他的鼻子也有些酸。
他也不想离开家,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要立业总不能跟个女人似的,一直守着家。
曹大鼻子看着郝蛋,故意调侃道:“咋的,郝蛋,哭鼻子了?”
“你才哭鼻子呢!”郝蛋故意朝着曹大鼻子做着鬼脸,将眼泪强行的忍回去。
“蛋,你比叔本事,真的,叔像你这年纪的时候,还在戳鸟窝呢!”曹大鼻子由衷的说道。
“石头比我还小呢,不也离开家读书了?”郝蛋听着曹大鼻子的夸赞,挺直了脊背,嘴里还是说道。
“石头是去读书,你可是去上工呢,你娃小,不知道给人当学徒的辛苦!”曹大鼻子想起自己当学徒那会的辛苦,忍不住砸吧一下嘴。
读书是给自己读的,上工是给别人干的,性质不一样呢!
“我不怕辛苦!”郝蛋握紧了双手道。
曹大鼻子拍拍郝蛋的肩膀,算是鼓励。
郝氏一直望着那牛车,直到再也瞧不见,她这才回身一左一右握住了冷萍与花儿的手,“从今之后,家里就剩下咱们娘三个了!”
冷萍听着这话只想着掉眼泪,因为很快她也要离开这个家了!
就在医馆装修准备的时候,冷萍也没有闲着,因为上门求医的人越来越多了!
“冷姑娘,我上次吃了你开的药,这嗓子痒痒好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憋气了,只是这鼻子越发的干了,而且还有血,冷姑娘,你说这怎么还不好?”先前在客栈里瞧过的那位老妇人这次又来了,自述药后咽痒渐消,咳嗽憋气减轻,纳食转佳。唯鼻干加重,涕黄黏带血。
冷萍再次仔细的给老妇把了脉,觉着这老妇还是痰热,以热为重,在之前开的方子的挤出上,加重清肺之力。
“再服六服药一定会康复的,大娘你信我!”冷萍将药方交给老妇。
老妇心中感激,再次道谢。
来瞧病的人越来越多,祝桃与怀夏也忙的不亦乐乎,不过因为冷萍只瞧病开方子,不卖药,所以照旧按照之前承诺,不收诊金。
“小姐,咱们这样不行呢,大家都来家里瞧病,那医馆的位置大家还是不知道,不如这样,告诉他们去医馆那边去瞧!”忙活了一晚上,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怀夏提出了异议。
穆文那日回来,说是医馆还在装修之中,若是让病人去还没有准备好的医馆,甚是不方便,冷萍也就想了一个法子,将全家出动,写传单,承诺在家先义诊五日,一个月后医馆差不多装修完成,再义诊一个月,两个月之后正式开张。
传单的最后自然落上了冷萍医馆的名字——平安医馆。
怀夏望着平安那两个字,忍不住说道:“小姐是想夫人与老爷了吗?怀夏也想呢!”
冷萍想起之前在天城的事情,只是淡淡的笑笑。
一晚上,算上桃子五个女人,写了一夜的传单。
如今郝氏与冷萍之间误会全消,这会儿并排坐在炕上一起写传单,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吃宵夜喽!”怀夏负责去做宵夜,包的馄饨,一端进门,一阵香味就扑鼻而来。
“小姐尝尝,可这是这个味道?”怀夏第一次包馄饨,还是在冷萍的指导下,因此心里有些忐忑。
冷萍尝了一个,三鲜馅的馄饨,里面还加了山上采的新鲜木耳,味道特别的好。
怀夏受了鼓励,信心大增,分配完之后,自己也脱鞋上炕尝了一口,那香味儿顿时四溢。
“可真是好吃!奴婢的手艺在阮府的丫头里,虽然比不上正经的厨娘,可是也算是好的,可是却及不上小姐的几句嘱咐!”怀夏说道。
做馄饨之前,冷萍说馄饨的肉馅要一个方向搅动,里面加上泡好的花椒水,馄饨下锅一定用勺子顺着锅沿搅动,让水带着馄饨一起动,这样可以不粘锅。
怀夏照做了,做出来的馄饨果真是比平常好吃的。
“我就是累了,若是有时间,亲自做给你们吃!”冷萍吃着热腾腾的馄饨,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给人瞧了一天的病,晚上还要写传单,实在是不愿意再下厨了,也幸亏怀夏比祝桃要聪明,一说也就明白。
其实做饭也需要天分,祝桃就没有这样的天分!
不过祝桃收拾房间洗衣服是一把好手,所以有这两个丫鬟在身旁,冷萍轻松了不少。
第二日开始,冷萍搭脉瞧病,怀夏迎往送出,桃子则负责发传单。
因着第一日那些病人都回去宣传,第二日来的人更多,排队到了村里的土路上,甚是壮观。
村里人吃了午饭,也就坐在道口上瞧热闹,对冷萍的这义举,有支持的,也有背后说闲话的。
“哎呀,你说这得少收多少钱啊!”听说是义诊,各人的心里就开始盘算。这么长的队伍,若是收诊金的话……
就在村里人瞧乏了,准备下地干活去的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村头上急急的赶了归来。
赶车的是那阮府老宅的管家,之前曾来过太平村,有人认了出来。
“快瞧,是阮府老宅的人!”有人低声喊道,“上次不是来请了一次了么,难道没瞧好?”
“不是没瞧好,说不定又有人的病了!”曹大鼻子的媳妇绣花正在摘豆角,她让冷萍瞧过病,对冷萍的医术十分的有信心,立刻说道。
“这阮府老宅也不知道怎么了,怎么三天两头的有人得病!”有人附和着。
“人啊,有钱没钱的,身体健康就好!”更有人发着感叹。
阮缸赶着车,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好看,径直不管村里人的议论,立刻就想去郝家,无奈被排在队尾的几个人拦住。
“要排队,没瞧见么,咱们都排了一个上午了!”其中一人说道。
阮缸连车都没下,坐在车上冷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竟敢拦我?”
有人看见阮缸态度蛮横,也就不敢上前了,可是有两人还是不肯给他面子,说道:“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来找冷姑娘瞧病的,就得排队!”
阮缸心里正恼怒着,二话不说那鞭子就甩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这样一来,再也没有人敢拦着他,他赶车马车径直上前。
“打人了!打人了!”被马鞭甩到的人疼的在地上打滚,立刻引起了骚动,更有人开始大喊起来。
冷萍这会儿正在门口给一位老汉把脉,听见远处有骚动声,也就抬眸,就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径直穿过人群驶过来,后面有几个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小姐,好像是老宅子的马车!”怀夏瞧了一眼,忍不住说道。
冷萍勾唇,心里立刻有了数——是阮毅的病又犯了!
冷萍将怀夏叫到眼前,低声说了什么,怀夏赶紧点点头上前去。
冷萍继续瞧病。
怀夏上前,拦在了阮缸的面前。
“大管家,奴婢是怀夏,咱们小姐要奴婢回大管家,若是大管家想要瞧病,就先排队,若是不瞧病,如今咱们小姐忙着,怕是这会儿没空招呼大管家,大管家还是改日再来吧!”怀夏先行了礼,恭敬的说道。
“怀夏?你是二爷家的人?”阮缸瞧着怀夏眼熟,也就问道。
“是,奴婢之前是二爷家的人,如今跟着冷姑娘!”怀夏再次行礼。
“既然如此,你就去替本管家禀告冷姑娘一声,就说本管家求见冷姑娘!”阮缸也算是领教过冷萍的脾气,这会儿对着怀夏,态度已经恭敬了不少。
怀夏再次说道:“大管家,刚才怀夏已经与大管家说过了,若是大管家想要瞧病,就先排队,若是不瞧病,大管家还是改日再来吧!”
阮缸隐隐的有些怒气,低声道:“怀夏,怎么说这阮家也是你以前的主家,你当真要忘本?”
怀夏福了身子说道:“不是怀夏忘本,是如今的主家这么吩咐,请大管家不要为难怀夏!”
阮缸冷哼了一声,不想排队,可是想起临来之前连氏的吩咐,只得调转了马头去排队。
怀夏再次福了身子,回到了冷萍的身边。
冷萍听闻阮缸真的去排队去了,心中更是有数,径直不理会,只管瞧她的病。
因为求诊的人实在是太多,冷萍到了天黑都没有瞧完,只得告诉病人第二日早来。
众人无奈,只得第二日再来。
阮缸坐在车上排了大半天的队,见众人全都散了,也就赶紧上前。
这会儿冷萍已经回房休息,祝桃与华夏在收拾着摊子。
“怀夏,冷姑娘呢?”阮缸赶紧上前问道。
怀夏抬眸看了阮缸一眼说道:“大管家,你没听见方才咱们的通知么,今日晚了,冷姑娘也累了,就瞧到这里,大管家若是还想要瞧病,明日再来吧!”
阮缸等了这大半天,一直隐忍着,这会儿一听怀夏这话,一股怒气腾地一下子就从心里涌起,正待要发作,可是想到老爷如今的境况,只得又压下怒火说道:“怀夏,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阮府的人求见!”
怀夏连头也不抬,径直说道:“咱们小姐说了,不管是谁,但凡是来求诊的,明日请早!”
阮缸气的浑身颤抖,可是又不敢发作,怕搞砸了求医的事情,只得拂袖离去。
“哼,当时向外赶咱们的时候,可是有志气的很,这会儿又求上门了,还高门大户呢,这个脸也拉的下来!”祝桃瞧着阮缸的背影,忍不住冷哼道。
怀夏叹口气,“老夫人做事向来这样,依仗着大老爷是在天城做官的,为人处事一向不留余地,只是明日大管家再来,小姐怎么办?”
祝桃冷哼道:“来了也不给瞧!”
第三日,阮缸真的一大早就来了,只是可惜别的病人来的比他还早,队伍又很长了!
阮缸等了一日,又快要等到他的时候,冷萍宣布不再瞧病。
这一次阮缸一个箭步冲到了正要回院子的冷萍面前。
“冷姑娘,咱们老爷的病又犯了,您看……”等了一如的阮缸饥肠辘辘,水都没有喝一口,神色十分的憔悴,可是还是打起精神来拦在冷萍面前问道。
冷萍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大管家,当日你们老夫人是这么说的?不是有连大御医了吗?”
阮缸低声道:“那连林就是浪得虚名,老爷吃了他的药,一开始还见效,可是后来……”
“那我也无能为力,抱歉!”冷萍不用听也知道连林若是按照胃痛来给阮毅医治会是什么下场,当即闪身进了院子。
阮缸还想要追上去,被杨通等人拦住。
“冷姑娘,你当真见死不救吗?咱们大老爷如今可是礼部侍郎,你……”阮缸大声喊道。
阮勋终于官升一级,进了礼部,以后说不定还会是郝仁的直属上级。
冷萍冷冷的勾唇,来这一套,她在现代的时候瞧得多了,她才不怕!
“是谁啊?”郝氏听见那礼部侍郎四个大字,赶紧从屋里出来。
“娘,没事儿,你别管!”冷萍径直推着郝氏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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