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窦先生跺着小碎步下了楼,走到门口张望许久。
“哎。今天有没有人找我?”
楚南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刚晨练回来。”
“那外头贴没贴什么告示?”
“有啊!减免农业税,增加娱乐税。对了,还有下一届的庙会正在招商,心动不如行动。”
“不是,不是,不是公告。”窦先生连连摆手,“是上头画着小人头的那种。”
看着给做贼似的窦先生,楚南玩笑道:“画着小人头?通缉令啊?”
“算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回头我自己看去。”窦先生转身向门外张望,突然背身靠在门后,看样子是在躲什么人。
“你这是怎么了?”
窦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就在门板上磨蹭起来,“没事,我有点痒,在这儿挠一下,你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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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里,楚南把大家叫在了一起,“这个窦先生绝对有问题。”
白展堂经过这两次接触,也察觉到了异样,“我也这么觉得,你们说他是不是出来躲债的?”
掌柜的正在一边给小贝扎头发,一听这话,连连摇头,“不可能,他一幅画就五十两银子,没钱直接画,自己就是印钞机。”
李大嘴抱着一碗瓜子,边磕边说:“那有没有可能他被官府通缉了呢?”
“胡说啥呢?人家是个老实人,借他三个胆子他都不敢干坏事情。”
楚南从大嘴碗里抓了一把零嘴,又重新坐回炕上,“可是今天早上,他问我,外头有没有画着他头像的告示,你说会不会是通缉令?”
“他傻呀,他要真被通缉他能问你呀?那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可不一定,要不咱找无双问问情况?”
“先看看再说吧。”掌柜的并没有轻举妄动,“小贝,你出去看看有没有通缉令,快去快回。”
“你放心吧,嫂子。”
小贝出去没多大会,隔壁房间传来郭芙蓉的声音:“有没有搞错,这可是锅灰!你怎么往脸上模呀?”
话音刚落,一脸黢黑的窦先生就进来了。
“哎呀。”
“吓人呢这是?”
窦先生照了半天镜子,又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黑倒是有些黑,就是不太均匀。”
郭芙蓉一阵牙碜,“那是锅灰,又不是胭脂!”
“哎,胭脂?额咋早没有想到?”窦先生先是自言自语一番,然后盯上了小郭,“你有胭脂?给我借一盒,回头还你两盒。”
白展堂两眼一眯,摁住了窦先生的胳膊,“窦先生,您到底碰见啥事了?”
“没有事儿。”窦先生捋着胡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突然间,他又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对了,你这有没有剃刀?我得把我这胡子给刮了。”
“我觉得你留着胡子挺好看的。”
“剃了以后更好看。”愣了一下,窦先生又强行补充道:“我想改变一下形象,顺便改变一下心情。”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这几个人听,还是仅仅为了催眠自己。
“剃刀剃刀,有没有剃刀?”
楚南给大嘴使了个眼色,他直接把碗撂下,“你等着,我给你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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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窦先生把胡子剃了,美滋滋地照着镜子。摸着那光洁溜溜的下巴,窦先生喜笑颜开,“还别说,刮了胡子看着就是年轻。”
“呵呵,把眉毛剃了更年轻。”看着对方那诡异的眼神,大嘴赶紧道歉,“我开个玩笑。”
“我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谁都没料到窦先生真的撸起袖子准备刮眉毛,“我这就把眉毛给剃了。”
众人一看,赶紧制止他。
“窦先生使不得呀!剃了眉毛,一个大光脸看上去跟鸭蛋似的,你不怕吓着人家?”
窦先生像是铁了心:“我剃了以后再文嘛!我打算左青龙,右白虎,脑门上文上朱雀,下巴上文上玄武。”
“那你脸中间不成门洞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掌柜的一看对方还挺坚决,立马说道:“那实在不行,还是拔吧,至少看着不会太怪。”
“拔……会不会麻烦?”
话虽如此,但掌柜的还是看出对方心动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姐妹儿手黑了。
“不会麻烦,不会麻烦。我一次拔五根,很快就完事。你不要动啊,不要动。”
刚拔了一下,窦先生就捂着眉毛跑到了一遍,嘴里还哎呦直叫唤。
“不不不,咱这样,你们有没有新衣服?给我找上几件,越旧越好。”
“到底是新的还有旧的呀?”
“旧的嘛!找上那种又宽又大的,多打些补丁,最好能把人的头完全罩上的。”
老白刚要出门去找旧衣裳,窦先生又叫住了他,“等等,等等,再给我准备笔墨纸砚,信雅轩的纸,天一阁的墨,最好还弄些水彩。”
半个时辰后,窦先生画完一幅山水画。
白展堂连连作揖,“窦先生,您这真是大手笔呀!”
面对老白的恭维,窦先生神色复杂,“一般一般,最近心境不好,手就有些发涩。”说着,他指着花卷中部,“这还不好,你看这水。”
“水咋的了?这水不挺好的么?”
“这水是死的,不流不动,气也不通。”窦先生拿笔欲改,旋即又颓然放手,“就这样子了,凑合了。”
掌柜的还以为对方故作谦虚,笑道:“窦先生,你太客气了,这幅画要是拿到市面上,至少要至五十两银子。”
窦先生一伸手,“十两,归你了,我是说真的。”
郭芙蓉一听有便意可占,立马催促道:“快拿钱啊,掌柜的。”
“那个,我对艺术品没有什么研究,我还是比较喜欢青花。”
“八两。”
“我不是嫌贵。”
“六两。”
“我在这方面没有预算。”
“五两,不能更低了。”
“你要是缺钱的话我倒可以帮忙。”
“三两,我再给你送一幅字。李白的《将进酒》,狂草。怎么样?拿纸来,我现在就写。”
一看都说到这份上了,掌柜的也不矫情了,“不用了,三两就三两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钱去。”
一边的李大嘴都看傻了,“窦先生,三两银子啊,我就是不吃不喝,我一年也攒不下来呀!就您这么画的话,您一个月得挣几千两银子的吧!”
窦先生神情低落,叹息道:“作画,心境不好,画就不好,把什么都拿出去卖的话,身价是会跌的。”
“哎呀,起价都五十两银子了,再跌能跌哪去?”
“也没准,就拿现在这幅画来说,它在我的心目里头,一文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