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又发东西了,大家快去啊!”
“真哒?!”
“等等我啊”
“二狗子,给我占个位置,我回家叫人去!”
“”
一时间鸡飞狗跳,你推我搡,整条闹市街的人都朝着教堂的方向聚了过去,这已经是楚南一周来见到的第三波了。
要问这是哪里?
呵呵,民国21年,任家镇。
虽然楚南不是文史专业,但他也知道1912年是民国元年,换句话说,现在就是1932年,再加上任家镇这个地点,是不是莫名的熟悉啊?那我告诉你,还有更熟悉的。
现在在他面前有两个不着四六的家伙,一个叫秋生,一个叫文才。
“楚老板,你怎么不去看看,听说洋人在发东西,都是稀罕玩意儿,还有西洋衣服呢。”
“是啊,是啊,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你们两个小子又是偷摸跑出来的吧,你们师傅知道吗?”
文才嘴快,说话也不过脑子,楚南只是随口一问,这家伙就把事情和盘托出:
“我师傅去任老爷家赴宴了,他一个人吃香喝辣的,留下我们两人在家吃糠咽菜”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正气的中年男子迈着虎步走了过来,然后就安静地站在他那两个徒弟身后。说实话,九叔有时就是那么的调皮。
“咳咳,我看你师父很不错啊,最重要的是有本事,绝对比那群假洋鬼子好多了。”说着,楚南还拼命地给两人使眼色,只不过这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喂,楚老板,你中风啦?”
卧槽,你自求多福吧!
果然,就在文才胡咧咧的时候,他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哎呀,谁敢打我!”
猛一回头,就看到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九叔。
“师,师,师父”
“《道德经》一百遍!”
看到师傅面色不虞,伶俐的秋生立马卖乖:
“是,师父!”
但是文才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根筋,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惦记着洋人的那点东西。
“可是师傅,我们可不可以先领了东西再去啊?”
这下九叔的脸色更黑了,楚南立马捂脸,他都不忍心看接下来的剧情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真傻,他难道不晓得在九叔眼里这些基督教都是歪门邪道吗?而且,以九叔那高傲的性子,让他接受这些蛮夷之辈的嗟来之食,那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五百遍!”
“啊?!不要吧师父”
“一千遍!”
眼看文才还要说些什么,秋生立马堵住了他的嘴:死小子,这次被你害惨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傅口硬心软爱面子,在外人面前肯定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到他回家的时候求个情服个软,肯定没事。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于是,他一边捂着文才的嘴,一边朝着自己的师傅谄笑道:“我们这就回去!”
说完,拉着文才就跑,只留下九叔在原地摇头叹息:
“哎,这两个小子,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其实,这话也算没冤枉那俩小子。
文才是九叔一早就收的徒弟,孤儿出身,心思单纯,但资质太差,脑袋也不太灵光,今生算是无缘大道;另一个徒弟秋生算是带艺投师,老早就练出一身好功夫,但他心思伶俐,没有定性,往日里也是偷奸耍滑,而且每次做“坏事”还都撺掇着文才一起,真是让九叔这个做师傅的伤透了脑筋。
好在秋生还有个姑姑,就在镇上开了家胭脂铺,而且至今未婚,一直把秋生当儿子养,所以九叔不太担心他的未来。至于文才,他在九叔眼里,就是注定要继承那间义庄的,只要他不惹事,起码能混个寿终正寝,而且现如今灵气日益消弭,修行之路更加坎坷,只是恐怕这一身的本领要失传了
看到九叔突然一副惆怅的样子,楚南还以为他是被徒弟气着了。不过即使那两人再上不了台面,也轮不到楚南置喙,九叔这么说是谦虚,要是楚南也顺着这么说,那就是不知进退,所以他只能捡好听的说:
“九叔你也别上火,这两个小子还年轻,理解不了你的苦心,要我看您这两个徒弟一个心思单纯,一个聪明伶俐,您老人家就偷着乐吧。”
“见笑了,见笑了。”
“对了九叔,要不要来点高粱酒,我们店新酿的?”
“这”
看到九叔支支吾吾的样子,楚南就晓得他手头不宽裕。
也是,现在军阀割据,民不聊生,大家伙儿能有口饭吃就是泼天之幸了,普通人谁还请得起道士。所以现阶段九叔师徒只是靠着一间义庄潦倒度日,有时能赶上有钱人请他看看风水,要不就是抓鬼驱邪,每次也能赚个三瓜俩枣的。
但修行之人,花费颇多,再加上两个壮小伙子,光伙食费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九叔师徒都是捉衿见肘,勉强度日。
不过这可是九叔啊,童年偶像啊,能请九叔喝酒那是多大的面子?
“九叔您是照看义庄的,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这酒就当时我请您的吧。”
可是楚南却忽略了一点,九叔爱面子,超级爱面子,楚南越是夸他,九叔越是推辞。
“九叔,你看咱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也不好看,我知道您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要不这样吧,您先记账,等到您什么时候宽裕了再付钱好吧?”
看到楚南说得如此真诚,而且又给了这么好的台阶,九叔这下心动了。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三个月滴酒未沾了,肚里的酒虫早就被勾出来了。
“好好,记账好,记账好。”
“那九叔你慢走!”
看到九叔提溜着一坛酒美滋滋地离开了,楚南心里也很高兴,以后跟人侃大山的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请英叔喝过酒!
“顺溜,顺溜!”
“来了掌柜的,您叫我?”
“以后九叔来店里赊账就可以,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
“去忙吧!”
“哎,得嘞”
看着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伙计,楚南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就这么成了万恶的地主阶级了?
说起来也是巧,原来这家酒店的掌柜年纪大了,恰好儿子又有出息,所以拍拍屁股去城里享清福去了,而楚南就把这家小酒馆盘了下来,改名“无名酒店”!
至于他的钱是哪来的,只能说,哪个世界都有干无本买卖的,“拿”他们的钱,楚南一点都不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