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墨念与纪青墨对视，两人间的桌子不大，她可以清晰看到纪青墨眼瞳中，自己那张面无表情，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吓人的脸。
“如果不刻意做出什么表情来伪装，这十四年来，我都是这副模样。”
墨念道：“你不是问我，我到底怎么了吗？这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但……纪青墨，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个问题，在向纪时笙坦白的那天，她也问过纪时笙。
“不，也不能这么问。”
墨念说完，又摇摇头：“你是可以被我信任的人，这点我已经确认了。”
纪青墨闻言一怔，他眼眶微涩，不由得别开了脸。
从他七年前出现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对他说——
“我相信你。”
只有墨念，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会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我可以对你有信心吗？”
这时，墨念的声音从纪时笙耳旁响起，“你能在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后，不会吓得逃开吗？”
“你不也没逃走吗？”
纪青墨看向墨念，他的眼圈微红，明明快要哭的样子，却对墨念轻轻笑了：“在知道我身份的那个晚上，你不是留在我身边陪着我了吗？”
“你都没有逃，我为什么要逃？”
纪青墨朝墨念伸出了手，如同捧起珍宝般，双手捧起墨念放在桌上的右手，贴在了自己微凉的脸颊上，“念念，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丢下你逃跑的，与你重逢的那瞬间我就知道了，即便是会死，我也一定会留在你身边！”
“也不用这么说，我不会杀人的。”墨念一本正经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纪青墨哭笑不得，但很快，他认真的看着墨念，郑重道：“我不会逃跑的，无论你给了我多少信心，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纪青墨真挚的双瞳，墨念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如果纪青墨在此刻露出半点游移不定，她会选择撒谎，不告诉纪青墨真相。
她不想吓走纪青墨。
好在事情没有朝那么糟糕的方向发展。
“十四年前，我在着火的仓库里，被砸到了脑袋。”
墨念开口：“虽然及时就医，但因医院设备限制，医生尽力救了我，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那个后遗症便是让你觉得我奇怪的原因——”
“手术后，我失去了正常人的感情。”
墨念平静的瞳孔中，倒映出纪青墨瞪大双眼的震惊脸庞，“尽管还残留很微弱的感情，但我很难，甚至无法察觉。”
“念念……”纪青墨握着墨念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笑吗？”
墨念道：“因为我没感觉。”
“临夕是我的好朋友，按照常理来说，朋友心情糟糕，自己再怎么都不会笑，因为人类之间是有共情的，我如果是个正常人，本该跟着心情低落，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知道临夕心情不好，但我不会跟着难过。”
“为了让别人不发现我的异常，我每天都保持你见到的那个笑容，我已经习惯了。”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我没反应过来，那种情况不该笑的。”
墨念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她看了眼纪青墨剧烈颤抖的双手，问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
纪青墨紧咬牙关，用尽全力才挤出这几个字，“你……继续说。”
“可你……”
墨念视线上移，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水雾弥漫，“你在哭吗？”
“我没……”
纪青墨想要说他没哭，可话没说完，他呜咽了一声，低下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紧紧握着墨念的手不放，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墨念手背上触及到一片滚烫，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
“嘀嘀嘀……！”
纪青墨手腕上的电子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你冷静一点。”
墨念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纪青墨跟前，想要查看纪青墨的情况。
可在这时，纪青墨却抱住了她的腰，埋着头，她完全看不到纪青墨的表情。
“都是我的错……”
纪青墨颤抖的声音响起，比起电子表尖锐的警报声，他的声音十分微弱，要不是墨念仔细听着纪青墨的动静，就会忽略了他的呜咽声。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纪青墨不断重复这句话，他“唰”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悲伤”二字都无法形容出痛苦的脸，带着自责与愧疚，他抓着墨念的手腕，语气沉重：“要不是我，你也不会经历这些……如果不是纪时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怪我、都怪我们，我……”
“嘀嘀嘀——”
纪青墨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被电子表的警报声覆盖。
“你说什么？”墨念没听见那句话。
这时，就见纪青墨忽然抓住了电子表的屏幕，用力一扯！
“啪！”
质量上乘的电子表居然被纪青墨扯断了金属扣，四散分离！
纪青墨一把将吵闹的电子表砸到地上。
碎裂之声后，室内再无吵闹。
“你……”
墨念的视线停留在纪青墨的手腕上，那儿有一道皮肉翻卷，不能算浅的狰狞伤口，鲜血从中溢出，“滴滴哒哒”落到地上。
“你受伤了。”墨念从纪青墨手中抽出手腕，准备回自己的座位上拿手帕给纪青墨做临时包扎。
“啪嗒。”
只是，她刚抽手，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纪青墨抓住了手腕。
“念念。”
这时，好似平静下来的纪青墨抬着头，看向她。
墨念听到他在叫自己，下意识低头。
这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纪时笙。
那是一双幽深冰冷的眼瞳，喜怒哀乐都被这双如夜深邃的眼睛吞没，让人无法探究他的本心。
不，即便是纪时笙，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墨念有些意外：“你……”
“我，一定会除掉纪时笙的。”
纪青墨打断了墨念的话，他声音冰冷，带着无比的坚定：“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那个懦夫不中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也不该变成这样，所以……”
“我要取代他的所有位置。”
纪青墨一字一顿：“我，能做得比他更好！”
“唰。”
话音落下，纪青墨仿佛到达极限，身子一晃，承受不住似的，朝地上歪倒！